那日去菜场买菜,途径一家炒货店的时候,听得店内的店主夫妇在吵架,店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出于从众心理,我也便驻足。

他们操着皖北口音,吵架的内容大体是那老板娘多找了三块钱给了别人。先是骂战,两人互不相让,老板可能碍于面子,又鉴于老板娘奋死卫垒,便动起手来,老板五大三粗,那黑瘦的老板娘哪是他的对手,三拳两脚便被打翻在地,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后去医院抢救,鉴定为中度脑震荡。

那对夫妻刚到那家的菜场时候,我还在念初中,至今十几年是有了。在我的印象里,不说他俩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也是夫唱妇随,和和睦睦,他炒锅来,她卖货,我平时路过的时候,偶尔也会见到他们斗嘴,不过倏尔便一笑释然,今次,是何等的深仇大恨要把妻子打成脑震荡呢?多找三块钱便是如此兹事体大吗?我猜想,他们俩许是操持了过多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了,这些日常的婚后资料,从原先的基本需求,到赚取更多的渴求,之后就成了惯性的生活琐碎了,这些琐碎就像漫天的尘土,湮没了婚姻的天空,要在这片天空中,找到一丝“爱情”,似乎是种残忍的奢求了。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大结局,也就是说恋爱到一定的程度,婚姻便是历经万难千险修成的正果了,从另一方面看,是不是可以把此话理解为,洞房花烛之后,爱情便寿终了,继而亲情便诞生了,那么,在我们每人都要经历的这个过程之后,我们究竟是需要爱情还是需要亲情呢?当今社会,生活高于一切,两者兼得不亚鱼和熊掌,因此,“亲情”便是屈尊于现实的一种态度了。

如果说婚后的“亲情”是一架马车的话,那驾车的就是“责任”了。我有一位新加坡朋友,他来苏四年后,便结识了现在的妻子,至今已经结婚六年。婚前妻子可谓百依百顺,小鸟依人, 不过婚后不多久妻子便一改往昔,从温柔变为刻薄,从善良改为尖酸,常对他百般凌一辱,出言不逊,甚至拳脚相加。在我所见到他的妻子每次对他发难时,他都是缄默不语,等他妻子的雷霆发尽,他则用一脸的温和又憨厚的笑容加以安一抚。前年的时候,他妻子突然一条腿不能行动,医院检查为股骨头坏死,也许那条右腿终生不能站立。她的日常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可能因了身体的突然抱恙的关系,她的脾气愈加暴躁,对他的侮辱和攻击由原先的皮一毛一,继而直指内心,无理取闹的程度可谓稀世罕见。身边的朋友也几度规劝他,像这样的情况,他完全有理由抛弃她,寻找新的伴侣,重新生活,况且他有着高贵的学历和可观的年薪,不必守着一位残疾人,还受这“国际气”。他却始终如一,为她洗衣,为她做饭,为她端水,陪她钓鱼,推她逛街……前不久再见到他们夫妻的时候,朋友推着他的坐在轮椅上的妻子正在逛商场,男的仍旧一脸祥和,女的则一改往日的横眉冷目,脸上洋溢着知足的幸福,对老公更是百般温柔。

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可理解却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他不是忍受,也不是承受,而是接受,接受的是一份对待婚姻的责任吧。

无疑,亲情是无私的,而爱情则是自私的,为了爱情,有人焚一身以火,有人抛却世俗,有人解绑道德。人说婚姻似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其实那想出来的人,恰似旅客,随心游历美妙的婚姻城堡的旅客。与其枯守一座粮草竭尽的空城,还不如各自走出去吧,外面的 世界何其广大,总有一座城堡属于自己。

我见过很多年过不惑,才情窦初开的人的。印象最为深刻的,当属那位出租车司机了。昨天凌晨十二点左右,我在一家夜排档吃东西,那也是正值出租车夜班司机宵夜的时段,从一辆蓝色的出租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岁光景,身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西服,女的约莫四十岁,虽然肤色偏黄,不过也算风韵犹存。坐定后,女人只是不住地打着哈欠,眼睛木讷的看着前方,男人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女人的侧脸。“看什么呢?这么晚了还把我叫起来吃宵夜。”女人懒懒地说。

“我不是怕你饿了吗?”男人咧着厚嘴唇傻傻地笑着说:“其实我就是有点想你了。”“天天睡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不是哦,我和前妻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在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肉麻的同时,我很是对他表示怜悯,怜悯的是人生已经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来享受真爱了。他的爱情是被婚姻扼杀还是释放了呢?我仿佛在他和她现在的妻子的对话里找到了答案。

有一副每对新人都会憧憬的画面:在一个地球上最为普通的黄昏,夕陽的红光温柔地洒在西山的顶上,那山顶上盘腿坐着一对耄耋老人,肩靠着肩,头靠着头,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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