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东方文化,「禅」这个字总会被提到。作为东方文化一个历久不衰的卖点,「禅」要卖的是极具东方宗教色彩的「神秘经验」。这种「神秘经验」,不能靠口传,也不能靠身教,而是要靠自身的体验与证悟。

体验或证悟都是纯粹属于个人的亲证亲悟,它无法靠别人的口授心传。也无法和别人全然分享。因为分享或传授,必须运用媒介或受授之间的往来载体,语言文字就是人类特有载体。偏偏「禅」的神秘经验,不能用语言文字分享,一用语言文字,这个经验或证悟就变了形、走了味,就不再是原汁原味的那个「经验」了。所以禅师常说:「一说即乖」,也就是说一落言诠,就乖离了原来那个纯属个人经验的证悟。禅宗的这种说法,至少凸显了两层意义:一是突显了语言文字的局限性;一是突显了个人亲证亲悟得难以分享性。

有人说:禅的所谓「神秘经验」(或说「神秘悟道」),其实就是某种审美的感受。这是从「美学」的角度阐释「禅」的神秘经验或悟道。跳脱「美学」的观点,「禅」与其说是一种审美的感受,不如说是一种意境的纯化。这种意境的纯化,一部分是超越,一部分是解脱。不管是超越还是解脱,都是一种心灵的自在和执着的放下,一种全然的放松和自由。

「禅」之所以能在科学昌明的现在,备受重视,就是在于那一种必须亲证亲得的神秘「感悟」。这种神秘感悟,无非就是对人类自我局限的超越,对情与欲束缚的解脱。于是紧绷的精神压力松开了,人虽有七情六欲,但不被七情六欲左右;虽然有喜怒哀乐,但不被喜怒哀乐困扰。「禅者」要突破对欲望的贪恋,要放下对名利的执着,达到心如明镜,涵容万物的境界。他能洞见存在的真相,体认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的等性真如,拆除了二元对立的思想藩篱,破除了小大之分,爱恨之别。于是,得失的拣择齐观了,名利的执着放下了,身在巅峰而不失恬淡襟怀,心陷低谷而不失进取意念,处在红尘而跳脱红尘,游于欲海而不溺于欲海,何等潇洒,何等自在!

这份超越的喜悦与解脱的轻安,不是每一个人能拥有,也不是每一个人能体悟。尤其物质文明越发达,诱惑的力量越强大,要超越自我,要摆脱诱惑,谈何容易?人源于大自然,理应融于大自然,但由于人类对自我利益的强烈追求,对个人贪欲的无厌满足,已俨然成为地球的癌细胞,正在吞噬地球上的其他物种,也正在挥霍地球上的有限资源,使得原本生机勃勃的地球,正在快速衰弱。现在地球真的生病了,不仅病得不轻,而且还持续恶化之中。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是佛教哲学里相当重要的思想。「心如工画师,能画各种色。」禅师所要对治的就是这一颗把持不定的心。要让这颗能作恶,也能行善;能证悟,也能沉沦,能澄净无染,也能浊浪滔天的心,静如澄潭古井,妄情不生,妄念不起,湛然静寂,杂然不动。

隋唐时期的道信禅师曾经这样说过:

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

大自然中本来就无所谓好与丑,好与丑都是源自于人的分别心。人如果没有分别心,不强分所谓的好与丑、善与恶,虚妄的情识就不会生起,虚妄的情识不生起,纯真无染的本心就会周遍在一切认知上。这就是禅者的基本理念。调好人类的心态,回归「心宽念纯」的纯真本性,贪欲放下,妄情放下,执着放下,以等观真如,和大自然共生息,一切烦恼便迎刃而解了。

自然科学界里有所谓的混沌理论。这个理论的创始人之一庞加勒说:「小到引不起我们注意的成因,可以决定相当重要的后果,使我们不得不注意。」又说:「初始状态稍有不同,就会在所形成的现象上产生极大的差异。初始状态上一个小小的差错,会导致最后状态的不可收拾。」

混沌理论更衍生出大家耳熟能详的「蝴蝶效应」,而这个著名的「蝴蝶效应」不仅被用在自然律中,亦可用在心理事件上。因为「一个单纯的念头,可能导致星际震动,瞋恨或野心,可能引发世界大战。行为背后的动机,有些许不同,就会形成事件过程完全改观,引起广泛的误解和冲突。」学者如此说。

「禅」就是要看好这个念头,要对治这颗随时会出现差错的心。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心念起伏,会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生灭反应。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就是说明经纶世务者的一言一行,一个起心,一个动念,都有可能影响朝代的兴亡;影响天下苍生的苦乐。所以经纶世务者更应该读懂「蝴蝶效应」中的微言大义,更应该以包容之心在起心动念上谨微慎始。私己的欲念是一时的,整体的大利才是永远,人类未来何去何从,不就全系于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小心念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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