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出生时,那是1899年。对于这个年份,很多人似乎不太熟悉,想不到这一年有什么大事发生。如果向前推一年,很多人恍然大悟,那可是戊戌六君子血洒菜市口的那一年,也意味着百日维新失败;如果向后推一年,又是一个令人心痛的年份。八国联军侵华,两宫逃往西安,京师一片混乱。这一年,老舍才一岁,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作为一名旗兵,老舍的父亲战死在了八国联军的枪口下。

老舍写作

父亲走了,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只剩下母亲、襁褓中的老舍,还有二姐。此时,这位二姐在家中显得格外重要。上面有母亲,下面还有弟弟,二姐再不让母亲省心,那这个家真的没法过了。幸运的是,二姐是个极懂事的孩子,甚至超过现在的很多大人。弟弟出生的那一年,二姐就成为了一位小大人。她知道在弟弟面前要有个姐姐的样子,在父母亲面前,要让他(们)省心。

抱孩子的旗人妇女

父亲在世时,因在宫中当差,每月还有饷银可领。这项任务就由母亲代劳,那可是全家一个月的生活支出。母亲拿到钱后,脸上并没有显出喜悦之色。她知道,如果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将入不敷出,甚至省着用,有时因为突然多出一项花钱的地方,满打满算还是难以坚持到下一次领饷的日子。母亲将银子换成铜钱,用于日常使用。清朝时,银钱并用,但在日常生活中,多用铜钱,所以需要将银子换成铜钱,便于使用。老舍的母亲即使如此,在领到丈夫的“工资”后,第一时间就是将银子换成铜钱。因银子与铜钱的兑换随时发生变化,所以每个人都想用同样数量的银子多换几枚铜钱。有时,正巧遇上霉运,不仅多跑了腿,还少换了钱。老舍的母亲就经常遇到这种情况。这就让原本为生活忧愁的母亲,又添上了沮丧的表情。

银子与铜钱

母亲回到家后,二姑娘早已把为母亲放在炉子边的茶水端过去。她手里端着茶水,眼睛盯着母亲的表情。此时,母亲若有所思,正在为上个月欠的钱,与这个月的生活花销计算着。二姐不敢出声,默默地将茶递给母亲。她始终看着母亲的表情。从母亲的表情上,她一眼探到了母亲的心底。她知道,母亲的心中在挣扎,“是先还债还是多留一些钱为这个月准备。”当母亲紧锁眉头,仍难以下决定时,二姐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对母亲平和地说了一句:“奶奶,还是先还钱吧,心里舒服!”旗人称呼母亲为奶奶。母亲又何尝不想先还钱,但还钱之后,这个月又怎么过啊。二姑娘看着为难的母亲,心里也一起难过,她不知如何劝母亲。她想到自己日常的花销,忙对母亲说,“这个月,头绳、淀儿粉,梳头油,咱们都不用买,咱娘俩多给灶王爷磕几个头,告诉他老人家,以后只给他上一炷香,省点香火!”

旗人家的小姑娘

母亲知道二姑娘的这种节省对改善家庭的生活开支微不足道,但总感觉心里是暖的。她想不到,二姑娘这么懂事。母亲默认可以在头绳、淀儿粉、梳头油上节俭,但还是不忍心让灶王爷受委屈。二姑娘先是从自身的梳妆打扮上节省,然后极力寻找可以节省的地方。她对母亲说:‘咱们多端点豆汁,少吃点硬的,多吃点小葱拌豆腐,少吃点炒菜,就能省下不少。”想想一百年前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让现在的孩子无地自容。这几句话的背后可以看出二姑娘从小明白懂事,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极力地为母亲排忧解难,让母亲在愁苦中得到安慰。只要能与家人在一起,她宁愿吃苦受罪,。现在的孩子却大相径庭,不知父母的辛苦,却一味的索取,不论贫富差距,一味地攀比。在吃穿上攀比盛行,在学习上默认差距。

旗人姑娘带着头饰与梳着头油

二姑娘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学会了女工活计。老舍说,“二姐,下至纳鞋底袜底,上至扎花儿、钉纽襻儿,都拿得起来,还学得很不错。”父亲在外面当差,在家里的二姑娘既帮助母亲做手工活计补贴家用,又照顾还不到一岁的弟弟。此时,二姑娘虽然承受了很多,但她还是对生活有信心,因为一家人都在一起。家不散,心里就有底。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年后,父亲作为旗兵被调去抵抗入侵者。就在这场战争中,父亲与很多旗兵一起葬送在炮火之中。父亲离开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留下了妻子与一对儿女。

旗兵

此时,仅一岁的老舍,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但可以想象二姑娘与母亲肯定抱头痛哭过。哭后,母亲看着襁褓里的小儿子,二姑娘看看弟弟,母女俩决定咬牙把日子过下去。她们不能像男人一样干重体力活,自然还是女工的活计或为别人家缝洗。现在缺少了主要的生活来源,为了能让日子过下去,她们必须比以前做得时间更长,做得速度更快,才能养活自己与襁褓里的孩子。当母亲去别人家缝洗时,二姑娘会一边照顾着弟弟,一边做手头的活计。有时,她央求母亲歇歇,自己去给人家洗,但都被母亲拒绝了。母亲知道,二姑娘已经比同龄孩子承受了很多,不忍心看着女儿瘦弱的肩上再添一副重担。二姑娘的心里与母亲想的一样,她不忍心看到不惑之年的母亲去承受更多。她怕重担压垮了母亲的肩。

一家旗人

父亲走了,她要陪在母亲与弟弟身边。她不愿再失去母亲。因为家人在一起,日子就有盼头。有盼头的日子,再苦也会变甜的。她的盼头就是弟弟长大成材,母亲健健康康,那时她们还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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