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8日 刊|總第2347期

尤勇智就是觀衆熟悉的老戲骨尤勇。在2015年播出的《平凡的世界》裏,他就開始用“尤勇智”的名號行走江湖了。

2020年末,尤勇智的作品接二連三地在 總檯 央視播出:《追夢》中他是改革開放前沿的衝鋒者,《裝臺》中他是率先下海的喫螃蟹者,《大秦賦》中他是老而彌辣的大將王翦。

一劇一格,三人三面。而這不過是尤勇智漫長演藝生涯中的幾片浪花。

早年間以電影出道,後來又成爲電視劇的中堅。就以近十年的作品論,觀衆記住了他演的《平凡的世界》中的田福軍,又或是《一僕二主》中的孟來財,還有《醫者仁心》中爲人正直的醫生武明訓。而資深的影迷,忘不了他的電影《清涼寺的鐘聲》《緊急迫降》……

要是被問及出演某部戲的心得,他很少談自己。在他看來,“劇本已經有它完整的邏輯了,演員只需要詮釋人物,不能隨意加戲。”

他是一個沉浸在創作中的詮釋者。他不講艱澀的表演理論。現場遇到表演方案的委決不下,他就用三種語氣處理臺詞,給出三個版本的表演,懂行的就都明白了。

這兩天,《裝臺》口碑扶搖直上,《大秦賦》劇情漸入佳境。影視獨舌對話尤勇智,探尋其塑造人物的獨特方法。

喫了100碗麪,刁大軍成了

2019年初,尤勇智接到張嘉益的電話,“哥,下面有個戲,你來演我哥唄?”尤勇智當時便應下了。

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固然動人,不假思索的選擇更多是緣分。基於對張嘉益的信任和過往合作的默契,尤勇智二話沒說就來了。

《裝臺》的主線是刁大順(張嘉益 飾)爲首的舞臺搭建者的苦樂生活。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尤勇智演的哥哥刁大軍的省親之旅。

不同於裝臺隊伍裏時刻生活在西安這片土地上的大雀兒(姬他 飾)、猴子(王沛祿 飾)、墩墩(郭文崗 飾)等人,刁大軍是短暫歸鄉的遊子,尤勇智需要找到角色與故土的連接。

刁大軍的人物形象有一定神祕感,要避免人物的張揚性格流於表面,讓人感覺油膩。尤其是在刁家複雜的環境中,刁大軍該以何種姿態面對親人,成爲角色塑造的關鍵。

刁大軍第一次出場是在第六集,漂泊在外的遊子帶着漂亮的女祕書重返故土。因爲氣勢奪人,上來就鬧了個烏龍:他被秦腔團的團長錯認成前來看戲的領導。

在這場戲中,尤勇智拿捏的分寸是:大軍一方面有些發懵,不知道對方何以如此熱情。另一方面又很享受,專座看戲,慰問演員,感覺良好。他這種順勢而爲的表演方法,因錯位而生出喜劇效果。

而在重返老屋的戲份中,刁大軍更是體現出富商的萬丈豪情。“曲江臨湖別墅”,他張口就要給兄弟換套半個億的房子。

然而他的行動並不止於“炫富”。這個哥哥還顯出了善解人意的細心。面對弟弟順子和素芬(閆妮 飾)組成半路夫妻,侄女刁菊花(凌孜 飾)卻不認可的情況,刁大軍召集全家一起去喫羊肉泡饃,嘗試把問題解決。

在決定去哪喫飯的戲中,刁大軍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權威性。尤勇智用毫不含糊的語調,說出了這頓飯是要照顧長輩的口味,而不再順着他很是寵愛的侄女。

飯桌上,他一邊熟練地掰饃,一邊勸說菊花,“你爸也不容易,這麼多年都單身……自由戀愛受法律保護,誰也管不着,包括你。”

這個看似飄在天上的人物,在尤勇智的演繹下,一下子回到地面上。觀衆覺得這個人不會關注這些問題,可他恰恰說出了樸素而真摯的道理。

因爲是發生在西安的故事,尤勇智說着家鄉話演戲,如魚得水。刁大軍開車與疤叔相遇,對方句句調侃,他用“皮幹(厲害)得很”回應,地域特色躍然熒屏。

一臺陝西籍的演員,一派濃郁的市井氛圍。在拍攝現場,尤勇智幾乎每天與涼皮、油潑面、粉湯羊血、葫蘆頭、羊肉泡饃等西安小喫爲伴。等到拍攝結束,他掐指一算,喫了有100多碗麪。

驚鴻一瞥的刁大軍成爲刁大順粘稠生活的變奏。觀衆可以借這個外來者的視角審視裝臺人,也可以從兄弟倆不同的路向中看到造化的神奇。不多的戲份,這個人物立住了。

一切從劇本出發,演員要謹慎“加戲”

同樣是演老闆,《裝臺》中的刁大軍和《一僕二主》中的孟來財完全不同。前者更接地氣,有情有義,後者則是純粹的土豪,因爲沒文化,可以做出在別墅裏養雞的舉動。

在尤勇智看來,要想演好角色,需要把人物的前史想清楚。刁大軍爲什麼一直不在村裏住,他離開西安,在外頭幹什麼,尤勇智在心裏勾畫了完整的軌跡。因爲內心充實,他做起“買單”“贈禮”“勸和”這些事來,才自然而然,毫不違和。

這種塑造人物的方法也被他用在《大秦賦》裏。他在這部劇中飾演名將王翦。

王翦其人史有記載,但史書疏闊,其生平細節不可考。這既規定了人物塑造的主線,同時也給予演員發揮的空間。

作爲歷史上助秦始皇掃蕩六國的名將,王翦具備傑出的軍事指揮才能,這是演員塑造角色時所必須要體現的。

而與同輩名將白起相比,王翦沒被賜死,得以善終,說明他有自己獨特的人生智慧。這些都是尤勇智做案頭工作後爛熟於胸的。

作爲一名職業演員,尤勇智跟導演討論最多的是,“這段戲我這樣演行不行?”在現場,他總是願意提供多種表演方式,以便導演選擇最佳方案。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演員不能有個人表達的成分,他很注意二度創作。“在理解編劇、導演的意圖後,再用我的表演方式呈現給觀衆。”

這就要說到尤勇智在《平凡的世界》中飾演田福軍的一場戲。女兒田曉霞在抗洪前線犧牲,田福軍在樹下燒紙,呢喃獨白,觀者無不心碎。這就是尤勇智在喫透人物後的現場發揮。

這不是隨意加戲,而是尤勇智在和導演討論後,認定田福軍去上墳總會念叨點什麼。這場戲完全基於人物的情感邏輯。

他說,“一切從角色出發,去體會人物此時此刻的心理狀態,演員纔有可能表現出打動觀衆的東西。如果演員不在戲當中,即使把自己裝點得再漂亮,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種“先相信,後輸出”的表演風格,是斯坦斯體系的中國化呈現,是尤勇智進入角色的依仗和臨場發揮的利器。

“可以小演老,但不能老演小”

尤勇智與“大秦”系列有不解之緣。在《大秦賦》之前,他就曾在《大秦帝國之裂變》中飾演魏國上將軍龐涓。

《大秦帝國之裂變》

“找我演文臣的可能不多,但像龐涓、王翦這種武將,導演很容易就想到我。”

就像戲曲表演的不同行當一樣,影視演員也分生旦淨末丑,形象決定了演員飾演角色的類型。前些年,尤勇智出演軍人、警察類的角色會多一些。

當然這也和市場需求有關,彼時塑造警察形象的劇集較多。無論是《終極使命》中捨身忘死調查惡性槍殺案的刑偵隊長嶽秋霖,還是《十天十夜》裏爲保障會議安全而竭盡全力的刑警隊長孔亮,尤勇智都儘可能在共性中演出個性。

“硬漢”不僅是尤勇智身上的標籤,也是觀衆給予演員的認可。演員總是想去嘗試不同角色,這是一種美好的願望。但同時也要承認自己有侷限性。

演員可以小演老,但不能老演小。這是尤勇智選擇劇本時恪守的一條鐵律。五十歲的人去演中學生談戀愛,很難讓人相信,即使有項目找,也不能去演。

面對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局面,尤勇智表示,“前浪和後浪都有自己適合的角色可演。十幾年前,我們這代演員是佔據主導位置的,剛畢業的時候,我連演了13部電影的男一號。現在演年長一些的角色,戲份也許不是最多的,但特色卻是鮮明的,我坦然接受。”

營商開店有老字號,演員隊伍中有常青樹。尤勇智清楚,表演是一個長跑的職業,他希望自己到七、八十歲時還在演戲。

同時,表演又是一個最佳狀態稍縱即逝的行當。演員每次都要全力以赴在攝像機前找準感覺,並把它呈現到觀衆面前。一個好的演員,總是保持着對錶演的敏感和警覺。

今年疫情之後,尤勇智參與了《閩寧鎮》的拍攝。在西北漫天的風沙中,尤勇智幾乎沒穿過自己的衣服,他沉浸在角色中。演一個角色就像經歷一次生命的過程,能在劇作提供的場景中把角色演好,他覺得十分過癮。

老兵尤勇智,在年輕時演了很多勇冠三軍的人物。人到中年之後,他有意給角色注入更多智慧。智勇雙全,是他追求的完美人生,也是他正在完善的角色陣列。期待他奉獻更多的精彩人物形象。

【文/文朔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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