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研究人員在檢查從挪威Langfonne流冰區發現的一個木箭桿。放射性碳年代測定法被用來確定許多曾經被埋葬在冰層中的物體的年代,如今這些冰層已開始融化。

供圖:GLACIER ARCHAEOLOGY PROGRAM,INNLANDET COUNTY COUNCIL

撰文:ANDREW CURRY

在挪威高山區的一片正在融化的24公頃流冰區,挪威的考古學者發現了幾十支箭,其中一些可以追溯到6000年前。

在2014年和2016年兩個特別溫暖的夏天,研究者分別前往Langfonne流冰區考察,結果發現大量的馴鹿骨頭和鹿角,表明數千年來獵人一直在使用這片流冰區。儘管他們使用的武器從石頭、河貝殼箭頭髮展到鐵箭頭,但狩獵技術一直沒有變化。

最近,研究小組在發表於《全新世》雜誌上的一篇論文中介紹了這些發現。考古團隊最終在這片融化的流冰區及附近地區發現了68支完整和殘缺的箭(還有5支箭頭),創下了歷史記錄,比考古學者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冰凍地區發現的箭都要多。其中一些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而最“近期”的發現則可以追溯到公元14世紀。

圖爲從直升飛機上拍攝的正在融化的Langfonne流冰區的上部。研究人員估計,如今的Langfonne流冰區只有20世紀90年代末期的一半,只有小冰河期的十分之一。小冰河期是全球氣溫持續下降的數百年,從14世紀一直到19世紀。

供圖:GLACIER ARCHAEOLOGY PROGRAM,INNLANDET COUNTY COUNCIL

流冰區考古學是一個相對較新的專業領域,雖然研究者在流冰區發現如此多的古老箭頭令人震驚,但還是顛覆了該領域中普遍接受的觀點,同時爲冰在數千年間對文物具有保存還是破壞作用提供了新的線索。

冰冷的‘時間機器’?

自從15年前考古學家開始系統地調查融化的冰雪遺址以來,從挪威到北美的流冰區幾乎都發現了保存近乎完好的史前文物。這些單獨的發現都包含了有關當時的手工技藝和很久以前的狩獵傳統的信息。

2006年夏天,一位當地的徒步旅行者在Langfonne流冰區邊緣發現了一隻3300年前的皮鞋,並將其報告給考古學者Lars Pil,於是Langfonne流冰區便成首個公開的流冰區遺址。 現在Lars Pil是Innlandet郡議會文化遺產部的研究者,同時還是新研究的共同作者。

自從那次發現讓Pil意識到流冰區可能保存有文物以來,挪威和其它地區(加拿大的育空地區、美國的落基山區以及歐洲的阿爾卑斯山區都有類似的流冰區遺址)的研究人員都在思考,能否通過流冰區及其周圍的文物的分佈尋找流冰區遺址的使用時間和方式方面的信息,以及隨時間流逝而發生的變化。

冰川本質上是緩慢移動的冰凍河流,與之不同的是,流冰區是穩固的冰雪沉積物,可以隨着時間的推移而增加或減少。研究人員認爲,像Langfonne流冰區這樣的遺址,就像冬末的一片積雪:當溫度升高時雪融化,被埋在其中的文物會按照沉積的順序先後露出。

圖爲研究者在Langfonne遺址發現的一個維京時代的箭桿前段,具有保存完好的鐵箭頭,箭頭上還纏繞着筋繩和樺樹皮鞭。

供圖:MUSEUM OF CULTURAL HISTORY/UNIVERSITY OF OSLO

圖爲另一支來自Langfonne遺址的維京時代的箭,同樣帶有箭頭,箭頭上附帶着筋繩和樺樹皮鞭。

供圖:MUSEUM OF CULTURAL HISTORY/UNIVERSITY OF OSLO

“當時我就覺得,冰就像一臺時間機器。任何進入冰層的東西都會停留其中並受到保護,” Pil說。

這意味着流冰區最深處將有可能發現最古老的文物,就像考古學者在挖掘埋在土壤中的文物時認爲深層泥土中含有更古老的文物一樣。而且,科學家們認爲流冰區會隨着每年冬天的降雪而穩步增加,所以距今年代更近的文物可能會埋藏在更靠近流冰區的邊緣地區。

考古學者認爲,如果流冰區將史前文物凍結在最初丟失的地方,那麼這些物品將有助於科學家重現人們曾在那裏做了什麼,史前特定時期的流冰區有多大,以及隨着時間的推移其增加和縮減的速度。

Langfonne遺址發現的箭似乎是檢驗時間機器理論的一種方法。

這些箭和馴鹿骨頭證實了先前的猜測,即挪威的高山流冰區是馴鹿捕獵的熱點地區:當喜愛寒冷氣候的馴鹿在夏季期間撤退到流冰區以避免蚊蟲叮咬時,獵人們就會帶着弓箭和獵刀跟隨而來。

不過,在採用放射性碳年代測定法對所有的箭和馴鹿殘骸進行年代測定之後,研究人員意識到,至少在Langfonne遺址,時間機器理論並不可靠。研究人員預計,最古老的物品會被保存在丟失時的地方,就像幾個世紀後被埋入冰裏的文物一樣。Langfonne遺址發現的最古老文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但這些文物都已支離破碎,嚴重風化,就像被冰反覆攪動過,或者常年暴露於陽光和風之中一樣。

後來的箭,比如一根具有1500年曆史的箭,使用的是從至少80公里外的河流中採集的磨尖的蚌殼,看上去就像是昨天剛射出去的一樣。“這就不免讓人懷疑冰內發生了什麼”,將更古老的文物暴露出來,之後又再次冰凍,Pil說。

箭似乎沒有按特定的順序出現,表明冰並未隨時間的推移而形成完美的分層。相隔上千年的箭都排列在流冰區的邊緣,但彼此的距離卻並不遠。“認爲在流冰區處於最小規模的時候會發現最古老的文物,這種觀點是錯誤的,” 蒙大拿州公園的考古者Rachel Reckin說,她沒有參與新研究。“看起來在重力和水的作用下,被冰層埋葬的文物向下移動了很大的距離。”

新研究的共同作者、卑爾根大學的冰川學家Atle Nesje說,幾千年前,溫暖的夏季可能將更古老的手工藝品暴露出來,之後被融水溪流帶到流冰區的邊緣,然後再次凍結。冰的重量壓在下層冰層上,可能導致它們隨着凍結的物體一起移動。或者較輕的木製箭桿可能被強風吹到地表,然後被岩石卡住或再次被雪覆蓋。與此同時,最近被埋在雪裏的箭可能會留在原地。

更古老的箭可能會被融水衝到下游,然後再次凍結,所以它們被發現的地方可能離最初埋葬的地方很遠。這意味着過去使用放射性碳測定箭的年代以測繪流冰區的大小行不通。“冰河學者和流冰區考古學者希望通過發現的文物推測流冰區的大小隨時間推移而發生的變化,但實際上行不通,” Reckin說。

狼獾和維京人

令研究人員感到驚喜的是,Langfonne遺址發現的箭(經過年代測定)可以提供有用的線索,幫助科學家瞭解過去人們如何使用這片流冰區。例如,在某些時期,研究小組發現了很多馴鹿骨頭,但只發現了極少數的箭。這表明當時人們並未在流冰區打獵。相反,馴鹿可能是被狼獾獵殺。狼獾會把它們的屍體埋在雪裏,留着以後再喫。

研究者通過放射性碳測年法發現,在公元600—1300年間(大約是維京時代),Langfonne流冰區出現了一種不同類型的活動。“考古學者發現了很多箭頭,但幾乎沒有任何馴鹿殘骸,” Pil說。“這不是巧合。”人們將死去的馴鹿從流冰區移走,採集皮毛和鹿角,然後作爲貿易商品出售。

人類對冰及其祕密的認識正在迅速改變,與冰消失的速度保持一致。“過去40年來,我一直在研究挪威的冰川,期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Nesje說。“看到流冰區的融化速度如此之快,每一天都不同,真的很令人恐懼。”

根據流冰區周圍岩石上地衣的生長情況,Nesje估計Langfonne流冰區如今的面積是上世紀90年代末期的一半,是小冰河期的十分之一。小冰河期是全球氣溫持續下降的數百年,從公元14世紀一直到19世紀。

冰雪一直在融化,意味着考古學者必須儘可能地保存更多的信息,同時需要加快行動。“時間至關重要,我們正在努力地做好本職工作,同時盡我們所能利用好已有的數據,” Reckin說。“幫助我們認識這些複雜過程的每一塊拼圖都大有裨益。”

(譯者: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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