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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燕穿楊 · 十點邀約作者

《水滸傳》的世界裏,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一介書生吳用,卻以羽扇綸巾、足智多謀的形象貫穿了始終。

然而,他看起來風光獨佔的人生,其實卻千瘡百孔。

最終,吳用在痛苦和悔恨中,自我了結了那本應繼續展開的人生。

一個什麼都知道的聰明人,爲什麼過不好這一生?

一鳴驚人,出場即巔峯

吳用的出場,與衆不同。

楊志一出場,就被林沖搶了行李;劉唐一亮相,就被雷橫綁了;

史進一出場,就被王教頭一棍子打倒了;武松一亮相,就被宋江砸了一臉火炭。

其餘像魯智深、李逵等人,出場時不過是絮絮叨叨聊些閒話。

然而,吳用一亮相,就用兵器隔開了惡鬥五十回合的兩位英雄。

當時,劉唐和雷橫正在廝打,久久不分勝負。

雷橫漸漸抵擋不過,他的手下便想上去幫忙。

眼看對打就要變成羣毆,吳用挺身而出,猛舉銅鏈,隔開了二人的朴刀。

據清代程穆衡《水滸傳注略》說,“鏈”即“鐧”。

也就是說,吳用的兵器是一對銅鐧,似劍,有脊而無刃。

銅鐧一出,英雄退步。

這樣看來,吳用的形象不可謂不高大。

然而,更讓人驚豔的還在後面。

吳用聽劉唐說可以截取生辰綱,便去說服阮氏三兄弟參加行動。

他因勢利導、正話反說、步步爲營,直說得三人熱血沸騰、摩拳擦掌。

之後,便是那一系列讓人拍案叫絕的行動。

押送生辰綱的楊志是個精細人,然而根本不是吳用的對手。

那個時候,天氣熱得不行。

吳用就利用這“天時”,在酒中摻了蒙汗藥,專等對方來買。

押送生辰綱的必經之路是黃泥崗,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吳用就利用這“地利”,爲這件機密事選好了絕佳的實行地點。

楊志一夥離心離德,互有怨言。

吳用就利用這“人不和”,演了一出雙簧。

楊志的手下想買酒,楊志劈頭就打,邊打邊罵:“多少好漢,被蒙汗藥麻翻了!”

吳用他們便說:“既是他們疑心,且賣一桶與我們喫。”

賣酒的人嫌楊志說他酒裏有藥,假裝死活不賣,吳用等人吆吆喝喝非買不可。

最終楊志被攪糊塗了,覺得喝點沒事,着了吳用的道。

這番好計謀,奇峯迭出、環環相扣,讓人不由地連聲叫好。

其中的喬裝打扮、正話反說、因勢利導等方法,精妙恰當,出神入化。

從此,吳用智多星的形象深入人心。

然而,這光輝形象背後卻暗藏着濃重的陰影。

正是這些陰影,讓吳用最終選擇了自我了斷,在深深的遺憾中匆匆走完了一生。

重複自我,從此無長進

吳用的出場雖然高調,但是也不無遺憾。

智取生辰綱的實施過程堪稱完美,善後處理卻漏洞百出。

吳用等人一不該去住店,二不該呆在家裏原地不動。

結果,官府從客店入手,順藤摸瓜,很快發現了他們。

要不是有宋江、朱仝、雷橫幫忙,吳用等人很可能會被一網打盡。

但吳用並沒有就此反思,反倒是沉迷於智取生辰綱的方法之中,難以自拔。

在此後的多次行動中,他不斷複製此次行動中的方法。

諸如喬裝打扮等方法,就被不知用了多少次。

有效的事情重複做,這本來沒什麼錯。

但漸漸地,吳用卻只知簡單重複,而忘了推敲細節,更別說提升改進了。

第六十六回中,吳用讓孔明、孔亮兄弟二人扮作乞丐。

“只見孔明披着頭髮,身穿羊皮破衣,右手拄一條杖子,左手拿個碗,醃醃臢臢,在那裏求乞。”

乍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時遷一見,卻連忙搖頭:

“哥哥,你這般一個漢子,紅紅白白麪皮,不像叫化的。北京做公的多,倘或被他看破,須誤了大事,哥哥可以躲閃迴避。”

見了孔亮的扮相,時遷又說:

“哥哥,你又露出雪也似白麪來,亦不像忍饑受餓的人。”

就是吳用自己在喬裝打扮時,漏洞也越來越多。

他去騙盧俊義上梁山時,扮成了一個道士。

秀才扮道士,氣質、長相上問題不大,可是他卻讓殺氣騰騰的李逵扮做道童。

果然,過城門時,守門人不客氣地說:“這個道童,倒像賊一般看人!”

不僅如此,吳用見了盧俊義,一直自稱“小生”。

這可是讀書人的自稱啊,真正的道士公孫勝,可是自稱“貧道”的。

糊塗的盧俊義,沒看出吳用的破綻來。

百伶百俐的燕青,卻一針見血:

“休信那個算命的胡講。小乙可惜夜來不在家裏;若在家時,三言兩語,盤倒那先生,倒敢有場好笑!”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燕青在場,吳用鐵定是要露餡的。

另外,在梁山泊的壯大過程中,宋江曾獲得兵書三卷,日夜和吳用研讀。

然而,這兵書卻是宋江用得多,而且用得還不太好,而吳用則很少使用。

他使用的,似乎仍然是早年間讀過的“孫吳兵法”。

按理說,吳用出場之後,大大小小的場合用計無數,本來應該飛速成長。

但他卻固步自封、自我重複,終於導致在徵方臘的戰爭中,江郎才盡、醜態百出。

然而,吳用退步的不僅是計謀,還有心態。

他最讓人齒冷的地方,是忘了初心,終於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忘了初心,迷途不知返

當初吳用之所以要截取生辰綱,是因爲他發現:

如果按照常規的發展道路,這個世界不會給他留下多大位置。

通過正當渠道成就個人的道路,竟然行不通。

吳用決定反抗這種醜惡。

然而和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便也成了惡龍。

在壯大梁山泊的過程中,吳用不惜坑蒙拐騙偷,甚至殘害無辜。

被他騙、逼上山的人不在少數,盧俊義、李應、徐寧、蕭讓、金大堅、安道全、朱仝等都是被騙來、逼來的。

在這些過程中,吳用多次使用作假、下藥、偷盜、離間、殺人、栽贓等手段,最後騙人家屬、絕人後路。

這種做法,讓當事人無奈之餘,也頗感憤慨。

第五十一回,吳用爲了讓一再拒絕落草的朱仝上山,竟然指使李逵殺死了朱仝上司的小孩。

那孩子只四五歲,冰雪可愛。

他和朱仝一見如故,朱仝和他相處了半個多月,其樂融融。

然而,吳用卻全無心肝,讓李逵殺了那小娃。

朱仝焉得不氣?豈能不惱?

儘管在柴進的斡旋下,吳用一再道歉,朱仝還是大罵:“忒毒些個!”。

就是上了梁山以後,朱仝也幾次三番要殺了李逵替那孩子報仇。

最後宋江出面,此事纔不了了之。

不能說吳用沒有智謀,他謀劃的幾次戰鬥,的確可圈可點。

而,他雖號稱賽諸葛,但和諸葛亮比起來,明顯陽謀不足,陰謀過多。

可以說,吳用已然忘記了當初上梁山的初衷。

原本是官府逼良民造反,如今是吳用騙好人上山。

但讓吳用沒料到的是,他騙上山的大多數人,最終還是選擇了當初的人生道路。

莊主李應不肯做官,返回故鄉,重做地方富翁。

書法家蕭讓再也不必僞造各種書信,而是在太師府寫字教書。

制印師金大堅再也不用刻印兵符,而是在書畫皇帝宋徽宗御前聽用。

醫生安道全不必整天面對刀創劍傷,而是成了太醫。

軍官朱仝重獲自由身,在戰場上縱橫馳騁,官至節度使。

如果徐寧沒有陣亡,也許會走上和朱仝類似的道路。

之前,這些人的人生道路,遽然被吳用斬斷。

然而彎彎繞繞、千辛萬苦之後,他們仍然選擇了原來的那條路。

只因爲,他們的初心還在那裏。

吳用以爲,爲了一路向前,可以不擇手段。

殊不知,若丟了初心,人生不過是在迷途之中兜兜轉轉。

格局窄小,終作繭自縛

在吳用的運作下,梁山泊日益壯大,終於聚齊了108將。

然而梁山泊後續應該怎麼發展?

作爲梁山事業的謀劃人,吳用卻缺乏戰略眼光。

宋江一心想被招安,重回官場。

吳用對此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興趣,但也沒有堅決反對。

他只是說:

“論吳某的意,縱使招安,也看得俺們如草芥。等殺得他人亡馬倒,夢裏也怕,那時方受招安,纔有些氣度。”

說來說去,吳用並非反對招安,而是反對輕易就被招安。

吳用的打算是,顯示自己的力量,抬高籌碼。

這自然比宋江急於被招安的想法更有見識,然而仍然缺乏對梁山泊後續發展的遠見卓識。

實話實說,招安並非完全不可行。

畢竟梁山泊難以長期與官府抗衡,大多數人原本也並不想造反。

更重要的是,一旦接受招安,大小罪行就會被赦免。

這意味着,衆英雄的人生面臨着難得的重啓機會。

然而,被招安以後的困境也是顯而易見的。

信任、價值觀、行事方式等問題,一旦處理不好就可能觸發大矛盾。

還有,衆人的個人發展何去何從?

這些事情,吳用並沒有仔細規劃過。

或者說,吳用也規劃過,只不過只給出了一條路——遇上矛盾,就忍着;要想發展,就戰場立功,等着封官。

條條大路通羅馬,吳用的眼裏卻只有這一條路。

格局如此之小,無異於作繭自縛。

果然,災難來臨——

招安之後,衆英雄風流雲散。

財富、自由、乃至性命,都被剝奪了。

這樣的結局,可惜可嘆。

一直到宋江被奸臣害死,吳用才幡然悔悟。

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既然吳用已經悔悟,大可以放棄過去,重新啓程。

然而他卻在悔恨交加中,自我了斷,匆匆結束了人生。

每一次重啓人生的機會,都因爲吳用缺乏長遠眼光,而被白白浪費。

人這一生,可以勇往直前,可以平靜淡然,可以兼而有之。

怕就怕在,半途而廢又不甘平凡。

壞就壞在,誤入歧途又不肯回返。

實,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退一步有退一步的自在。

不僅要持續前進,還要不忘初心。

只有如此,方能有始有終,不愧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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