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忙着把秋桐赏赐给贾琏?

贾琏偷娶尤二姐,王熙凤大闹宁国府,相信很多读者对于这个情节记忆犹新,对于王熙凤的狠毒、泼辣印象深刻。王熙凤将尤氏骂得哑口无言,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就把个人送来了。”

过于重孝道,直系亲属有守孝三年的说法,父母等直系亲属去世了,当官的要辞官回家守孝,期间禁忌颇多,诸如不能宴饮、不得食厚味、不能洗澡、不能浓妆艳抹、不能同房等等,当然娶妻纳妾的行为、男欢女爱的勾当更要禁止了。贾琏和贾敬属于伯侄关系,按照当时的孝则应该服齐衰,守孝一年。

而且还有一个特殊情况,《红楼梦》第五十八回写道:“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可是在这个时候,贾琏却和尤二姐眉来眼去,更是暗地里成亲,这实在是有悖孝道的举动。也就是王熙凤所说的“国孝、家孝两重罪”,也难怪王熙凤得理不饶人,将宁国府上下一顿数落,尤氏也只有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也是在这个时候,贾琏又纳了一房小妾秋桐。秋桐的来历可不一般,她是由大老爷贾赦直接赏赐给贾琏的。秋桐原来是贾赦的侍妾,从后文来看,秋桐其泼辣凌厉的程度和凤姐好有一拼,而且这个秋桐不似尤二姐温柔好性格,动不动就到贾母那里告状,到邢夫人那里哭诉,凤姐也只好暂且忍耐下来。可见秋桐在贾赦、邢夫人面前还是有一定脸面的,其为人可能也很伶俐乖巧,否则贾母怎么会听信她的谗言呢?

同样是国孝、家孝期间,贾赦却着急麻慌地将自己的宠妾赏给贾琏,这件事似乎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顺理成章,其背后是不是有另外的原因呢?

按照书中的说法,贾琏奉贾赦之命到平安洲办一件机密大事,回来之后见贾赦与邢夫人,“将所完之事回明。贾赦十分欢喜,说他中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环名唤秋桐者,赏他为妾。贾琏叩头领去,喜之不尽。”

关于秋桐的背景书中也有涉及:“况素习以来因贾赦姬妾丫环最多,贾琏每怀不轨之心,只未敢下手。如这秋桐辈等人,皆是恨老爷年迈昏愦,贪多嚼不烂,没地留下这些人做什么,因此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余者或有与二门上小幺儿们嘲戏的。甚至于与贾琏眉来眼去相偷期的,只惧贾赦之威,未曾到手。这秋桐便和贾琏有旧,从未来过一次。今日天缘凑巧,竟赏了他,真是一对烈火干柴,如胶投漆,燕尔新婚,连日那里拆得开。”

而对于秋桐进门王熙凤的态度也是相当郑重,“忙命两个媳妇坐车在那边接了来”,“一面又命摆酒接风,一面带了秋桐来见贾母与王夫人等”。可见贾赦赏给贾琏的秋桐并非一般的使唤丫头,而是明公正道的“妾”,和尤二姐一样履行了一系列的手续,而且比尤二姐更加光明正大,尤二姐毕竟是偷偷娶进门的,而秋桐是父母赏赐的,因此秋桐敢不将尤二姐放在眼里,甚至和凤姐硬碰硬。

那么,贾氏家族诗礼继世,门庭显赫,在国孝家孝期间,贾琏纳妾是色迷心窍,贾赦赏妾又是为了什么呢?当然主要还是说明贾府纨绔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昏聩好色的习性。就像尤氏说的”我们家只重视那些假礼假体面,做出的事都够使得了”,贾珍居丧期间,变相聚众喝酒赌博,宴饮享乐,丝毫没有居丧之苦。这样的描写一是说明贾府子弟不肖,其败亡的趋势不可阻挡,同时也对矫枉过正的礼制提出了批判。

至于贾赦将秋桐赏给贾琏,我想还有一个不好启齿的原因,就像当初贾赦要娶鸳鸯一样,不单单是为色所迷,更注重鸳鸯在贾母心目中的地位,其目标正是贾母。而贾赦赏赐秋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对贾琏的控制,对王熙凤的牵制。

王熙凤想了一箭双雕之计,借尤二姐病重说事,说是秋桐冲撞了尤二姐让秋桐去外面暂避几个月,秋桐可不吃这一套,跑去和邢夫人哭诉,邢夫人听说,慌地数落凤姐儿一阵,又骂贾琏:“不知好歹的种子,凭他怎不好,是你父亲给的。为个外头来的撵他,连老子都没了。你要撵他,你不如还你父亲去倒好。”看来这个秋桐还真不好对付,因为在她背后的势力是贾赦和邢夫人,邢夫人一贯唯贾赦之命是从,听说王熙凤变相地赶秋桐走,慌地数落了凤姐一通,还骂了贾琏,“为个外头来的撵他,连老子都没了”,这样的态度,在邢夫人眼中秋桐要远远重于尤二姐。

贾琏只有一个女儿巧姐,膝下尚虚,王熙凤又早已醋名在外,这一次贾琏偷娶尤二姐就是以为子嗣计的理由,看来贾赦、邢夫人对于贾琏的动向了如指掌,于是赶紧将秋桐赏给贾琏,在贾琏、王熙凤的身边安插上了自己的眼线。

大家族内部的尔虞我诈,诗礼簪缨之族背后的蝇营狗苟,读《红楼梦》,这些不写之写更让人回味悠长。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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