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基辛格有着魅力十足的但有時頗具欺騙性的個性——才華洋溢、善弄權謀、行事詭祕、對人際關係和細微差別的敏感多慮、嗜於對抗和爭權奪利。我所探究的一個問題是,這種個性和作爲基辛格政策基礎的權力政治、祕密外交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關係。政策根植於個性,正如基辛格從梅特涅那裏學到的那樣。”(沃爾特·艾薩克森)

01.

在理查德·尼克松因爲“水門事件”下臺了之後,基辛格在一段時間的國務卿生涯之後,詭譎狡猾的基辛格不會不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自己的手中擁有着美國曆史上國務卿最大的權力,自己早就是各方關注的焦點,當自己擁有最大權力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基辛格很快淡出了白宮的主要舞臺。

▲基辛格舊照

基辛格在之後的歲月裏經常提及自己的輝煌往事,每一次基辛格都難以掩飾自己的那一份小得意和小驕傲,他說“在美國的歷史上有着最爲關鍵的四個時刻,分別是獨立戰爭、南北內戰、珍珠港事件和中美建交”,基辛格無疑是把自己和尼克松的名字與華盛頓、林肯與羅斯福放在了一起,這也是基辛格在冷血理性的背後很驕傲的一面。其實基辛格的論斷並不算言過其實。

▲基辛格與周恩來在晚宴上舊照

一是在中美建交的過程中,基辛格無疑是最重要的推動者,而且幾乎在所有的政治家和戰略家的眼中,美國和蘇聯在二十世紀末期的那一次世紀對決勝負的分水嶺無疑就是在理查德·尼克松的飛機在北京緩緩降落的一刻,在那一瞬間,美國和蘇聯的力量對比產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對未來全世界的發展也起着巨大的影響,在那一刻,蘇聯的時代就已經結束了。

▲基辛格舊照

因爲蘇聯和我們關係破裂其實對於當時強大的蘇聯來說尚可以接受,可是我們和美國改善了關係,打破了美國對我們的封鎖戰略,這就意味着蘇聯多了一個恐怖的對手,而且這個對手在地緣上就和自己面對面坐着,當我們可以像一根鋼釘一樣插入到西方的市場貿易體系中時,我們的體量和需求註定了我們會源源不斷地吸收養分,日益壯大起來,而蘇聯因爲遲遲不能解決自己“公旁有別”的政策,讓自己左右爲難,越來越變得外強中乾。

▲勃列日涅夫舊照

關於蘇聯在1991年突然瓦解的瞬間,我們在以後會單獨介紹和分析,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當時的世界上知道蘇聯疲憊不堪、外強中乾的人很多,但是敢預言說蘇聯會分崩離析、走向解體的人沒有幾個,這樣的人都會被認爲是想要博取眼球的極端者,也可以見得蘇聯當時的暴斃帶給全世界的震撼到底有多大。

“基辛格的勤奮也是令人欽佩的。有時他坐在椅子上從早到晚的看書,一邊咬自己的之家,直到咬出血爲止。他在生活上毫不講究,長年累月地穿同一套衣服,像個老式古板的條頓人教授一樣。看不出他對姑娘們有什麼興趣,甚至談話中也很少提到女人的事。正是在大學裏幾年清教徒般的生活,爲他打下了一生有用處的基礎。”(沃爾特·艾薩克森)

02.

基辛格雖然淡出了白宮政治權力中心的主舞臺,可是基辛格這麼多年在美國乃至全世界政壇樹大根深,影響力超羣,可以說是“雖然江湖已經沒有他的身影,可是到處都是關於他的故事”。從基辛格在哈佛大學成爲學術明星的那一刻,有一個詞語帶給了他無窮無盡的財富和優勢,那就是關係。

▲基辛格舊照

在任何羣體中,其實你並不需要結交每一個人,但是如果你對這個羣體有所期許的話,你就一定要結識在這個羣體中處於樞紐地位的幾個人,因爲通過這幾個人,你就可以聯繫到在這個羣體中的所有人,在這些人的手中擁有的最大權力就是關係,這些人好像就是一塊又一塊巨大的幕布,所有有能力的人的影響都會投射在這些人的身上,他們好像是一個樞紐,一箇中轉站,這樣這種能力就變成了他的權勢和影響,基辛格在他的戰略家身份之外,無疑就是這樣一個核心樞紐。

▲基辛格與印度總理莫迪

米歇爾·福柯曾經說過“話語即是權力”,對於基辛格來說,還有一點,那就是“權力即是共識”,這一切的共識都來自於他非凡的影響力和手中極其強大的關係,尤其是在美國這樣的成熟型的社會中,關係非常重要,因爲整個社會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利益基本盤來構建的,你手中掌握的關係越多,你的影響力就越大,比如說美國現在的南希·佩洛西,爲什麼可以年近八旬依然在衆議院議長的位置上風生水起,靠的就是幾十年來的深耕細作,如果我們瞭解衆議院的單詞“House of Representatives”你就會明白在這個詞彙的背後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元老院”,美國式的成熟社會架構必然會誕生類似於羅馬的社會結構。

▲佩洛西

“在基辛格看來,納粹大屠殺摧毀了“上帝的意志”和歷史進步之間的聯繫。這一聯繫處於猶太信條的中心位置,也是猶太教對西方哲學最大的貢獻之一。對虔誠的猶太教徒而言,歷史本身只有同上帝的意志和聖潔的正義相結合,其意義才能爲人理解。目睹了納粹暴行後,基辛格便放棄了踐行猶太教。其後,作爲哈佛大學年輕的學生,基辛格將學術追求作爲探尋歷史的替代途徑。”(沃爾特·艾薩克森)

03.

基辛格無疑就是這樣的關係樞紐,因爲他的個人經歷,從世界上最好的大學哈佛大學,到洛克菲勒財團的高級顧問,一直來到了美國的權力中心白宮,而且在自己的白宮生涯中,負責的還是美國的對外戰略和對外關係,幾乎和尼克松兩個人的力量就把當時世界上的兩個超級國家聯繫在了一起,而且還對美國的中東戰略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其餘的比如在越南戰爭的泥沼之中脫出身來,和黎德壽一起獲得了一次諾貝爾獎這些就都是小事情了,可以說基辛格的權力已經完完全全的超越了他的職位本身,而且這些帶給他的財富是無窮的,他的職務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消散,可是這種權勢和影響力會一直伴隨着他的生命。

▲尼克松與基辛格舊照

如果我們關心國際新聞和政治會議的話,我們不難發現,美國的所有大型會議,基本上都會出現基辛格老邁而又遲緩的身影,要依靠着柺杖纔可以站立起來,當年那個在河內,在北京,在中東縱橫捭闔的身影如今也是年近百歲了,可是眼睛後面那一猶如狡狐一樣的眼睛倒是多年未變,在半個世紀的時間裏,基辛格和我國的關係千絲萬縷,他一直在爲了中國的事務奔走,爲的並不是我們,而是通過我們,他確確實實地得到了無窮的財富和聲望,可以說基辛格一生的榮耀,有一半要來自於遙遠的動盪,中國和美國最初的那一根連線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他的影響力也灌注於此

▲毛主席與基辛格舊照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基辛格在人生的遲暮時刻遇到了自己人生最爲灰暗的時刻,那就是自己在美國國內的聲望變得非常之差,就像是在之前一段時間在美國國內飽受攻擊的比爾·蓋茨一樣,老邁的基辛格也難以逃脫這樣的命運,因爲在政治觀點上,基辛格是堅定不移的全球化和均勢戰略的支持着,希望政府可以有效地控制住整個局勢的發展,可是這和美國當前的單邊主義和保守主義傾向顯然是背道而馳的,基辛格的每一條政治主張幾乎都引起了大衆普遍的反感。

▲老年基辛格

“主席,我來到這百分百沒有任何敵意,也不要求中國做一些什麼,或者說我們對於中國是沒有任何要求的。”“如果我們彼此之間都對對方無所求,那我們爲什麼要見面?尼克松和你爲什麼要飛過來?我又爲什麼會見你們?”(毛澤東與基辛格的會談記錄)

04.

和圍繞在比爾蓋茨身邊的無數陰謀論相比,美國的公衆對於基辛格有着一種非常難以言說的,一種非常獨特的敵意和厭惡,那就是基辛格和我們的過膝,許多美國人認爲,基辛格和尼克松應該爲我國的崛起而負責,因爲是基辛格和尼克松私自決定打破了原來的封鎖戰略,和我國搞好關係,在不知不覺之間,讓我國抓住了機會,逆轉了局勢,可是這些人忽略的是,基辛格和尼克松的破冰之旅是不得不爲之的舉措,否則美國極有可能以越南戰爭爲導火索,在蘇聯之前就陷入到極大的混亂和崩潰之中

▲美國的反戰運動

而且基辛格最讓美國人對他充滿敵意的一點就是基辛格一直都是全球化戰略體系的積極信仰者,美國通過全球化體系可以切切實實的獲得收益,但是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就是美國在全球化體系當中的收益是不均衡的收益,獲得的大部分收入基本都被大的資本方獲得,普通百姓在全球化中獲得不到預期的收益,對於傳統工人來說甚至還會有比較大的後退,這就讓美國的民衆對於全球化非常抵制,而基辛格作爲全球化戰略的吹鼓手和最初戰略制定者之一,就成了民衆們宣泄情緒的對抗。

基辛格深深的知道,美國在蘇聯解體之後雖然實際上外強中乾,但是可以維持整個世界霸權的基礎就在於全球化體系和自由貿易,美國現在的情況,如果貿然地逆全球化就會動搖國本,整個帝國的根基就會受到巨大的損失。在基辛格的眼中,美國無疑是現實世界中的羅馬,羅馬的帝國體系存在着這樣或者那樣的許多問題,但是在羅馬帝國存在的時光裏,維繫羅馬的就是帝國的旗幟,全球化和自由貿易對於現在的美國來說就是一面旗幟,只要能夠維繫這面旗幟不倒,至少還可以收取一些鑄幣稅,美國想要繼續,必須要有基本的體面,這也是基辛格對於美國最後的忠告

▲華爾街街景

“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會有那麼一刻,他會意識到,自己在青春時代所擁有的無限可能性,到頭來都只能化作一種現實,生活不再是長着茂密叢林和山巔的可以四通八達的廣闊平原,很明顯,一個人穿越草場的旅程都遵循着某種特定的路徑,一旦走下去,便不可能再選他路。在自由的經驗和無法改變的環境之間尋求和諧,既是詩歌的死穴,也是哲學的困境。”

在他的人生記憶當中,一定會有那一天白宮的宴會,那一天是基辛格成爲國務卿的大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爲光輝的時刻,白宮東翼高朋滿座,洛克菲勒、克雷莫、道格拉斯一個又一個在美國乃至整個西方世界閃耀的名字都來到了基辛格的盛典之上,從在納粹的屠刀下倉皇逃竄,一直到在西方世界的第一霸權成爲國師,這大起大落只在恍惚的35年之間,現在年近百歲的基辛格的眼中的美國,自己的第二祖國又是一副不同的光景,也許在這個時候,他一定會想起在北京的那一次徹夜長談,那是一間簡譜甚至有點兒破敗的屋子,一直堆到天花板的書籍彷彿就是這個國度的最好註腳,基辛格也許沒法忘懷在這些書籍的深處,那個衰老的男人的那一句“我沒有能力改變世界,也許只是改變了北京附近的幾個地方”,那個時候的基辛格風華正茂,如今人到暮年的他,也許更有感觸。

▲基辛格舊照

我們回首基辛格的一生,就會發現命運的豐富多彩和拼接藝術,命運賦予了基辛格猶太的血統,把他一生最多的痛苦放在了德國,而在美國基辛格豐富了自己,讓自己的一生產生了巨大的改變,而在千里之外的太平洋的另一端,在遙遠的中國,基辛格迎來了自己人生的巔峯時刻,這一切彷彿冥冥之中早已註定,時年已經97歲的基辛格也可以說歷經了百年的滄桑變化,這百年的世界彷彿眨眼而過,那麼短,又那麼長

參考資料:《白宮往事》《基辛格傳》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