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高中學校的班車司機,這所學校原來老校區的部分教學樓太破舊成了危房,拆除後已經無法滿足教學需要,再加上學生增多,縣裏爲這所學校在縣城外面建設一座新的校區,新校區離縣城有二十多里的路程。

新校區啓用以後,學校從公交公司租用了一批班車,我就是其中一個班車司機。開校車之後,我開始慢慢了解學校和老師這個集體。

首先是時間上的不適應,他們的班主任老師在學生6點跑操之前,要到操場集合,我們的第一班班車是5點40發車,也就是我,我們幾個班車司機就的每天5點40之前到他們的班車出發地,也就是他們的老校區,我們幾乎得5點20起牀,晚上10點最後一班班車,返回到老校區再回到自己家,差不多就11點了。

冬夏天都是這樣,我們感到實在太不適應了,感覺太累了,但是我們在上午7點30和下午2點半送完老師們之後,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同時我們也體會到了這幫老師們的辛苦,我們的早班車是送班主任老師和值班領導的,班車返回後再去接任課老師,但是在我們休息的時候,他們卻是最忙的時候。

在去學校的路上,我看到的是一羣精神高漲的人,在返回的路上,看到了一個個疲憊的身軀。在聽他們談話時,我慢慢了解了這些在社會上比較低調的羣體。

他們在車上聊的話題基本上就是學校、學生和教學,他們常在討論班裏的特殊學生該怎樣處理,有時候在車上還講題和公式。這些穿着樸素,毫不起眼的人,討論起來他們的課的時候,真是侃侃而談。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知道了什麼時候他們在舉行教師球賽,對比賽的日程都瞭解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了某天的比賽高三贏了,決賽的冠軍是高一。我甚至知道了哪位老師喜歡打乒乓球,哪位老師擅長籃球。

我知道他們哪段時間會評職稱、哪段時間會有市裏檢查聽課、哪段時間學生要考試,我基本上能瞭解他們學校的活動。

女老師是話題基本上就是孩子,他們聚在一起就聊育兒心得,說家裏的孩子生病了,說孩子的輔食、以及孩子在學校的情況,說到高興的時候,開始說生孩子的情形、生孩子的痛苦、剖腹產的過程、麻醉針的恐怖,有時候還會有個別男老師小聲提醒:“這些小媳婦,上車就說這!”

可能某次班車人少的時候,她們還會聊備孕,完全無視我這個坐在最前排、總是沉默的的那個人的存在。

男老師上車會主動往後面去坐,把前面的位置留給女老師,年輕老師會主動給老教師讓座。

我基本上知道了哪位老師在哪個小區住,甚至家庭成員有幾個,孩子有多大,我能感覺到這些老師是活動範圍很小,基本上就是家和學校。因爲他們沒有多少話題,說來說去就那些,卻總是樂此不疲。

他們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聊過夫妻爭吵、婆媳關係,可能他們太忙了吧,連吵架都沒有時間和力氣。應該說,他們的工作成績有一半是家人的,如果沒有家庭其他成員或者老人的幫忙看孩子,他們中的女老師不會有時間當班主任。

我甚至知道了,哪些老師在哪個年級,知道了部分班主任教的是哪個班。

我知道大部分老師家了孩子學習都挺好,輔導自己孩子也是在行的。

我們在他們的微信工作羣裏,他們把我們當朋友,他們把我們看着是他們的一份子。

每天接送他們兩個來回,共處兩個小時的時間,慢慢了解了這羣人,繁忙又單純,看到他們晨曦中踏上班車,夜幕裏孤獨回家,心酸又溫暖。

天冷了,我們在座位上按上棉墊子,在他們上車下車的天黑時候,及時打開燈,我們快速又平穩地駕駛,有時候真忘了自己是公交公司的,越來越感覺自己是學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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