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故事的主題是

聊聊奧運新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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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某項運動入奧成功,那意味着這項運動將獲得更多關注與投入,這是很多項目申奧的動機所在。國際奧委會發布消息稱,2024年巴黎奧運會將增設霹靂舞、滑板、攀巖和衝浪四個大項。其中滑板、攀巖和衝浪在2016年就已確定入選東京奧運會,外加棒壘球和空手道,一同組成東京奧運五大新秀。

儘管滑板、攀巖和衝浪是深受年輕人喜愛的新興潮流運動,但既然入奧了,就免不了有奪金任務。而奪金的路子還是老一套。2017年8月,差不多一年後,國家體育總局宣佈組建6支國家集訓隊。組建方式與大多項目類似,國家體育總局下發通知,與省區市體育局、體校達成合作。考慮到滑板、攀巖和衝浪受衆少,場地不完善,因此在舉國選材的基礎上,組建方式又以跨界選材爲主,讓其他運動員轉型到滑板中。後續再通過錦標賽、全運會等賽事開通羣衆報名渠道,各支集訓隊在短時間內就招募到了一批有身體素質和訓練基礎的運動員。

完成選材後就是直接進行封閉式訓練。滑板集訓隊一週有6天是被安排好的,起牀、喫飯、跑步、體能訓練等,一切按時間表進行。有的滑手自由慣了,喜歡在下午訓練,也根據要求調整到了早上。衝浪則因爲受地域限制較大,先在海南建立了一個“全國最大”基地,再組隊集中訓練。

負責組建滑板集訓隊的相關領導說,中國滑板運動基礎薄弱,組織這支集訓隊相當於白手起家。其實這幾個新興項目幾乎都是從零開始。但成績證明,人海戰術加封閉式訓練,確實是通往獎牌最快的路子。跨界選手經過訓練後,成績大幅提高。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上,中國攀巖隊收穫兩銀三銅,中國滑板隊也有獎牌入賬。

受備戰時間限制,滑板、攀巖和衝浪在東京奧運上奪金希望不大,體育總局宣佈的短期目標是滑板隊在東京奧運上獲得一枚銅牌。但如今這幾個項目又進入了巴黎奧運會中,再經過一個週期的集訓,獎牌能進一步得到保障。事實上,衝浪就是按照各屆奧運會制定目標的,全國首個“中國國少隊衝浪雙優班”在2018年就成立了,運動員根據年齡被分成“巴黎班”和“洛杉磯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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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舉國體制下常見的集訓方式,似乎和這些潮流的、有個性的運動不太契合,你很難想象一個紋着紋身、帶着鏈子的滑手在嚴苛的管制下刻苦訓練是怎樣的場景。所以很多人說,奧運扼殺了潮流運動的生命力。

事實或許如此。但我們還需認識到,奧運並不能保證讓某項運動從冷門變爲主流,它更現實的意義是給一部分人提供生存出口,是個命運加工廠。這一點在中國體育中尤其凸顯。

滑板、攀巖和衝浪的選材特點是跨界跨項選材,這相當於爲一批人提供了新的出路。滑板集訓隊中很多運動員是零滑板基礎,他們此前訓練的是體操、武術、雜技等項目。攀巖的跨界合作就更廣了,除體操、武術項目外,還可以從採藥、採燕窩這類民間特殊羣體中選拔“奇才”。這些人因爲奧運,來到了新的人生路口。

在跨界運動員中,張鑫、曾文蕙和婁佳怡三位滑板選手是優秀代表,她們也是出征東京奧運會滑板的主要選手。張鑫原是南京體院的啦啦操選手,現在是國內滑板世界排名最高的選手,她在雅加達亞運會上獲得了女子碗池銅牌,爲中國滑板隊創造了歷史。她原本的計劃是畢業後做個啦啦操教練或體育老師,現在的夢想是參加奧運。

婁佳怡和曾文蕙都曾是武術選手。曾文蕙在2017年入選中國滑板集訓隊,獲雅加達亞運會女子滑板街式項目第四名。她的人生也因奧運而改變。曾文蕙出生於廣寧橫山鎮,6歲時進入一所業餘體校武術班練習武術,8歲被輸送到肇慶市體育運動學校武術隊,去年順利入選備戰東京奧運會國家隊名單,成爲廣寧有史以來首位入選東京奧運會集訓隊的運動員,省市領導紛紛前往她家慰問。同時,曾文蕙也成了廣東省在2021年全國運動會滑板女子組項目的重點奪金隊員。

在滑板入奧這個契機到來之前,練習武術、雜技這些項目的運動員們,他們的出口有限,最常見的就是像張鑫計劃的那樣,做個教練、體育老師,或者依靠大學文憑找一份工作,成爲“打工人”浪潮中的一員。但奧運是條特殊通道,從這個出口走出去,得到的保障充分很多。這波紅利也讓部分退役選手重新出山,如2017年山東省攀巖錦標賽就創下了歷年報名人數新高,有退役選手直接放棄在上海的工作,回山東參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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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滑板、衝浪等四大項成功入奧的同時,舉重下的4個小項被移出了巴黎奧運。巴黎奧運會的舉重項目男女各產生5枚金牌,參賽運動員總人數縮減30%。舉重是巴黎奧運會上受影響最大的項目,但又是中國體育的奪金大項。中國曆屆奧運中,舉重共產生了34枚金牌。北京奧運會上,中國舉重隊獲得8金,是貢獻金牌數第二的隊伍,僅次於奪9金的中國體操隊。

金牌的背後總是不止於榮耀。北京奧運結束後,體育畫報策劃了一組報道,名爲《八月的鄉村》。記者們追蹤了51枚奧運金牌後16位冠軍的成長故事。這些冠軍們有個共同特點,他們都出身貧寒,但都通過奧運改變了自身與家庭的命運。在報道的這16位冠軍中,舉重運動員有5位,分別是劉春紅、陸永、龍清泉、陳燮霞和陳豔青。

根據記者們的實地探訪,如果沒有那枚金牌,冠軍們的家庭生存危機可能會繼續存在。劉春紅的父親可能要繼續種蘋果樹;陸永可能要賣掉家裏的10畝山林才能湊夠房子首付;龍清泉可能和他年幼時的小夥伴一樣,去廣東打工或留在當地騎三輪車載客;陳燮霞家可能還要去香蕉地幹活;陳豔青家可能還要四處借錢,或靠種小麥、油菜來貼補家用。但現在,在金牌背後,他們的生活得到了極大改善,有的住上了新房,有的更新了城市戶口,總之都苦盡甘來,遠離了打工浪潮。

舉重金牌要減少了,意味着這片土地將不再富饒;滑板、衝浪這些項目成功入奧,也意味着新一片田野成功開闢。相比較東京奧運會,巴黎奧運會的辦賽規模將進一步縮減,參賽運動員名額共將減少592人,項目總數共將減少10個。這些數字背後,一羣人的飯碗找到了,一羣人的飯碗丟了,在新的奧運路口面前,他們的生活機遇將發生巨大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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