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伴我同行》改編自恐怖小說大師史蒂芬·金的《屍體》,本片雖然在拍攝過程中遭遇了投資方撤資、上映受到限制等諸多疑難,卻還是在公映之後,一舉奪得可喜的票房成績,也在1987年的金球獎上摘得最佳電影、最佳導演的提名,1987年的奧斯卡上獲得最佳編劇提名。

電影沒有延續《閃靈》與《肖申克的救贖》的那般驚悚刺激與感人至深的緊張感,相反,全片無不在渲染着懷舊的色彩,經典卻不突兀的流行鄉村音樂穿插其中,跟隨着主角高弟的回憶插敘,將影片中那自然風光盡收眼底,最終觀衆也會隨着影片劇情的深入,被那絲毫沒有一點矯揉造作的真摯友情所打動。

電影的一開始,早已成年的的高弟在報紙上看到了年少好友因在餐廳勸架時意外死亡的消息,看着車外騎車而過的少年,將他的思緒帶回了他12歲的那年。

一場追昔撫今的童年回憶錄,在他緩緩的敘述中慢慢展開……

少年的友情

12歲的高弟,擁有三個年紀相仿的好友,卻在好友意外得知城鎮外有一具小男孩的屍體後,四個少年決定開啓一場註定不平淡的冒險之旅。

或許是“死亡”這個離他們鮮活生命力的還很遙遠的敏感詞,挑動了少年那股好奇的神經,也或許是年少時的初生牛犢的熱血方剛,與想要獲得社會認可的個人英雄主義的追崇,催使四個小鎮少年,毅然踏上“尋找屍體”之旅。

一路上,盡情戲謔與玩鬧,在泥地打滾、做着幼稚的遊戲,還是好友之間用粗俗的話語相互調侃,電影都以一種極具寫實的角度,刻畫了四個男孩之間的友情,使得全片充滿了少不經事肆意揮灑青春的氣息。

或許只有少年纔有的莽撞與不計得失與後果的心性,讓他們的旅程,毫無計劃,甚至四個人在飢餓時,纔想起沒有人帶乾糧的窘境。

也正是擁有少年毫不瞻前顧後的勇氣,讓四個人在旅程中一路相伴,儘管有爭吵、分歧,卻在最後時刻彼此之間都收穫了成長與一段難忘的經歷。

正如影片結尾成年的高弟在這部回憶錄中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雖然我和他已十年不見,我知道我會永遠懷念他。我後來再也沒交到像十二歲時那幫人一樣好的朋友,也許每個人都是如此吧?”

克里斯的成熟與擔當,讓高弟的作家之夢得以延續,他告訴高弟:“上天贈與你珍貴的禮物,你編的那些故事,他一定希望你珍惜這能力,不要糟蹋它,但除非有人好好看顧,小孩經常糟蹋東西。”高弟在克里斯那裏感受到了重視與理解。

而被禁錮在小鎮的克里斯,也因爲高弟的安慰與鼓勵走出小鎮,最後成長爲了一名律師。

互相的成就與對彼此無條件的支持,讓四個12歲的少年擁有了一段不能釋懷的友誼。在這部電影裏,我想對於友情最好的定義是,我們可以成爲彼此嬉笑打鬧時最好的玩伴,卻也可以成爲讓自己卸下心防在彼此面前袒露心底的脆弱與不堪的心理嚮導。

一路相伴的不僅僅是未知旅程中唯一的陪伴,更是困於自我懷疑與否定時,向自己伸出可靠雙手的唯一光亮,在彼此身上尋找到了安全感與肯定。

或者那個被朋友治癒童年的高弟已不再年輕,卻寫下了關於他年少時的故事,我想不僅僅致敬了給予他溫暖的童年友誼,也想要銘記那個始終希望你可以收穫更好更優秀的朋友,不懼外人的眼光依舊支持鼓勵你最純粹的夢想,甚至無條件包容你怪異的——童年好友。

殘缺的原生家庭

高弟的哥哥因爲意外去世,喪失主心骨的父母,沉浸在了失子的悲痛中,本就對高弟缺乏關注與愛護的父母更是對他極盡冷淡,父親對高弟的寫得不錯的文章不屑一顧,在哥哥去世後,更是對他與哥哥做着比較,親情的缺失,讓高弟,開始自我否定。

高弟甚至在睡夢中,杜撰了父親在哥哥的葬禮上希望死的是自己的夢饜,高弟一面沉浸在愛護自己的哥哥去世的悲痛中,一面因爲父母的忽視,在潛意識中代替父親給自己做出了審判。

高弟在看到男孩屍體時,再一次直面死亡,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經歷,情緒一時失控,一邊痛哭,一邊說着自己的父親根本不愛自己……

殘破的原生家庭讓處於正在成長中的少年陷入不安與自我懷疑的漩渦中,父母長年的偏愛與忽視,使得高弟不知如何自處,而“尋屍探險”的背後,或許正是因爲無法自洽的情感創傷,與無法直面現實的苦痛而選擇對現實的暫時逃離。

正如那句話所言:“幸福的童年可以治癒不幸的一生,而不幸的童年卻要用一生去治癒。”

與逃離原生家庭的高弟不同的是,家人卻是泰迪內心深處不能被侵犯的底線。

在旅程中,四個人因爲翻越柵欄而被主人的狼犬追擊,農場主人對這羣調皮的孩子厭惡至極,開口侮辱了泰迪的父親,大肆說泰迪的父親是個神經病,是個瘋子,面對農場主的厥詞,泰迪失控了。

甚至忽略了最害怕的狼犬,大聲反擊道:“我的父親是登陸諾曼底的英雄!他是一個英雄……”

但在克里斯眼裏,他不懂:“一個差點死在自己父親手裏的泰迪,爲什麼那麼維護自己的父親。”

正是因爲自己父親潛移默化的影響,泰迪有着濃厚的英雄情結,在胸前戴着軍牌、在輪流站崗時,會把自己幻想成一個盡忠職守的士兵、會做出閃火車的危險舉動……

泰迪不願去相信父親的不堪,更不在意,父親犯病時差點殺死自己的事實,在他的眼裏,父親就是他人生中的英雄,是他的標杆,亦是他的偶像,所以他接受父親灌輸的影響,渴望自己也能成爲像父親那樣的“英雄”。

在泰迪心裏,家人是人生的支柱,更是心底不能碰觸的底線禁忌,那來自原生家庭的影響,使得泰迪總是做出危險的行爲以此彰顯自己的勇氣與英勇,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抓住與最渴望親近的人那最微弱的一絲聯繫。

遇見更好的自己

影片最後,四個人如願找到了那具男孩的屍體,但他們都並沒有像計劃踏上這段旅程時的興奮與憧憬,當他們直面死亡時,才煥然發覺一個生命的消失,原來是不值得開心的事情,他們放棄了用屍體登上電視報紙獲得關注的想法,而是拿起鋪蓋,給予死者最後的體面。

或許這一刻,四個男孩對於死亡有了新的認識,死的衝擊,讓他們理解到了對生的敬畏。

影片裏,四個少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特點,每個人也都有着不同的苦惱與希冀,卻在旅程中學會了彼此鼓勵與分享。

懂得了,很多恐懼大都都是來自自己對於未知事物的臆想;杜撰的超現實故事,更多反映了自己對現實的不滿與反叛,而最成功的反叛不是選擇逃避而是直面迎擊……

在連夜回到小鎮後的四個少年,第一次感覺到了小鎮是多麼的小,“我們只離開了兩天,城鎮看起來卻有些不同,它變小了。”可小鎮從來都沒有變過,唯一有變化的是四個少年的視野與對待世界的觀念開始變得寬泛,不再侷限於當下的這一片四方的天。

影片最後,四個少年揮手道別,往不同的方向離去,正應了那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四個少年從這一刻的分離,漸漸從熟識變成點頭之交,慢慢的開始疏於聯繫,或許在人生的軌道上我們終將要學會與過往揮手道別。

或許從高弟在森林裏看到鹿,卻沒有與同伴分享,任由它變成高弟心裏第一個祕密開始,就註定了成長之路,是要學會與孤獨相處。

懂得了抱團取暖的友誼,也總要迎來獨立成長的一天,學會不再對夥伴盲目依賴,不再同化趨近,就如同,旅程中那一路蜿蜒向前的軌道,軌道綿延不盡,看不到盡頭,可有些路註定只能自己一個人走,只有獨自一路向前才能在人生道路中收穫屬於自己的成長。

正如影片最後,高弟成爲一個成功的作家,在電腦上寫完關於他那段童年友誼回憶錄的最後一個字後,與自己的孩子在花園裏盡情的嬉戲。

回想我們的人生中也許都有過同行之旅,或許短暫,或許長久,一路同行中發生的人和事,趨於平淡也好,轟轟烈烈也罷,最終匆匆散場,多年之後猛然回頭,回頭張望那些青蔥懵懂的歲月,在不經意間喚醒了心底那些青澀的記憶,追憶卻不沉迷,才發現最寶貴的恰恰是某次不經意的一次同行之後,收穫了那個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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