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仁心，無利亦往

（作者：韋安理 2021-1-5）

先看一個醫案。2020年12月20日，一位寶媽在朋友圈裏求助，說道“如果不是總嚇着夜啼，誰會相信世界有不乾淨的東西？娃頻繁的嚇着，有什麼好辦法？難熬的12點-3點……”

據瞭解，原來她4歲的小男孩，最近一段時間，頻繁在夜裏12點至3點之間哭啼、吵鬧。這是小時候有一次被驚嚇之後留下的毛病。家長應對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拿出剪刀，象潑婦罵街一樣，在孩子面前耍弄一番，耍完了，孩子的哭鬧就會戛然而止，世界也就安靜，然後所有的程序，明晚再重新上演一遍……

當看這條信息的時候，我覺得很驚訝，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病呢?又應該如何治療呢?直覺告訴我，這可能大醫張錫純講的“大氣下陷”，因受到驚嚇而引起，然後再用耍剪刀的方法來處置，這是用恐嚇的方法來治療驚嚇，惡性循環，於是就形成了一個無解的結。

雖說有“醫不扣門”的古訓，但醫者仁心，無利亦往，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這麼小的孩子有這樣的遭遇。更讓我擔心的是:如果她找別的醫生治療，很有可能會誤治，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因爲了解和掌握大氣下陷理論的醫生並不多。

我私信這位寶媽，建議用“升陷湯+甘麥大棗湯”治療，具體方子組成是:(20201220)黃芪50克、知母10克、柴胡10克、升麻6克、桔梗10克、生甘草10克、小麥60克、大棗10枚。水煎服，一劑喝兩天，一次喝四分之一。

服藥反饋:①12月21日反饋稱，小朋友昨晚睡的很踏實，沒有哭鬧。②12月23日稱，已經喝完第二副藥的最後一頓，這三天夜裏睡得很踏實，沒有鬧過。③12月27日稱，小朋友這幾天一到12點左右，有時有點想哭鬧，但抱一抱就沒事了，沒鬧起來，雖然大人總是提心吊膽，但是幾個晚上都能平穩度過。以前抱着也哭，放下也哭，要鬧到兩點多才能停下來，總之是本週好得太多了。繼續喫藥，鞏固療效。④2021年元旦早上，我收到新年最開心、最幸福的一條短信，這位寶媽反饋說，自從喫了“升陷湯+甘麥大棗湯”這個方之後，孩子真是睡的踏實了。之前每天晚上都是害怕一到那個時間點孩子就會哭醒，現在不害怕了，終於擺脫了驚嚇的陰影，這個方子可能了拯救孩子的一生。至此，從12月20日至1月1日，整整服藥十天，孩子每天晚上都能安穩踏實睡覺了，不哭鬧了，世界也安靜了，大人也不崩潰了。

辨證要點:

①升陷湯，由大醫張錫純創制，由黃芪、知母、柴胡、桔梗、升麻組成，具有益氣升陷的功效，主治“胸中大氣下陷，氣短不足以息，或努力呼吸，有似乎喘；或氣息將停，危在頃刻。其兼證，或寒熱往來，或咽乾作渴，或滿悶怔仲，或神昏健忘，其脈象沉遲微弱，關前尤甚。其劇者，或六脈不全，或參伍不調。”

羅大倫博士曾經非常詳細的講述過張錫純的大氣下陷理論。他說，容易造成大氣下陷的主要有三種情況:一是講話太多耗散胸中大氣，比如老師、導遊、話務員等。二是餓着肚子幹體力活，損傷正氣。三是“恐則氣下”，受到驚嚇或恐嚇後，造成大氣下陷。本案中的小朋友就是因爲受到驚嚇後，造成胸中大氣下陷，所以夜半驚恐不安，哭啼不斷。用升陷湯是對症之舉。

②甘麥大棗湯，出自醫聖張仲景的《金匱要略》，治療“婦人髒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數欠伸”。小兒夜啼哭鬧是“喜悲傷欲哭”的表現，就象民間講的被神鬼附體一樣，所以老百姓常用類似“耍剪刀”這樣的祝由術來驅神除趕鬼。而醫聖則開出甘麥大棗湯這樣的千古名方來治療。現代醫學研究證明，人情志上的問題常與脾胃功能息息相關。甘麥大棗湯的方後注說“亦補脾氣”，這爲甘麥大棗湯治療情志類疾病提供了依據。

③這個醫案用其他鎮靜安神類的方子行不行呢?比如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湯、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柴胡桂枝幹薑湯、百合地黃湯等等，因爲沒有試過，所以不知道，如果用了，無非有三種後果:一是有效病好，二是無效也無害，三是無效又有害。從目前治療的效果來看，“升陷湯+甘麥大棗湯”是最佳的選擇。這也是一位醫者努力達到的境界，真有人生達到了巔峯的感覺。

幾點感想:

 (一)關於初心。醫聖仲景說:“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這也是我當時下定決心學習中醫的初心。“上以療君親之疾”是爲“忠孝”，“下以救貧賤之厄”是爲“悲憫”，“中以保身長全”是爲“愛已”。如果在行醫的過程中，參雜了太多的私利和慾望，可能會三者都做不到，也做不好。

2019年脫下軍裝時，我有兩個選擇，一是當一名有證的律師，二是當一名無證的“黃綠”。我去一家律所看過，豪華裝修，一人一間辦公室，男的帥氣多金，女的漂亮幹練，特別是前臺接待的小姐姐長得真好看，說話又好聽。這些想想都心動，燃鵝，最後並沒有去，繼續在黃綠的道路上狂奔。這其中的理由，恐怕只有“不爲良相，誓爲良醫”這個執念了。

 (二)關於利益。今天整理了2020年6月至12月的處方箋，共計10本，每本100頁，也就是7個月時間大概開了近1000個方子，再加前面5個月開的，最保管估計，全年至少開出了1500個方子。如果每個方子按每單診金50元計算，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想想都很美，然後沒有，因爲這麼多方子裏絕大多數是免費的，診金收入不多。

至於診金，你主動給，我盡力治。你不主動給，我不主動問，開心就好。

 (三)關於醫路。在中醫這個江湖上，流派衆多，五花八門。門派之間有鄙視鏈，門派之內也有鄙視鏈，被收割的永遠是菜鳥。於我而言，不爭論，不評價，不對我認知以外的知識指手畫腳，我只認真深研六經辨證。

“一入醫門深似海，說多都是淚”。爲了名正言順弄個文憑，要考個院校，幾萬塊不見了。爲了提高實用技術，每年都要參加一兩個培訓班，各種費用加起來，又不見幾萬。平時各種書籍、資料，都是買買買，這筆開支無法計算，所以每年都收到陶寶、京東和拼多多的生日祝福短信。這些是我走過的路，相信其他同道也差不多。所以，你平時看到的，只是醫生處方上簡簡單單的幾行字，但是它的背後是由大量的錢財、時間和精力堆積而成。好好珍惜你身邊醫生這種物種吧，他們付出的遠超你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