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溫馨

文/旖旎

艱苦年代的愛情，很少有花前月下、楊柳岸邊的浪漫，婚姻更簡單，只要兩個人相親成功就等於走入了婚姻的殿堂。我爸爸和媽媽是六十年代結婚的，我爸比我媽大六歲，我媽嫁給我爸時二十歲。那個年代沒錢沒車沒象樣的房子，就連溫飽都成問題，但他們的生活一樣過得有滋有味。
　　
　　那個年代的人很單純沒有利益之分，物質要求也少，但感情卻最真。男的女的對愛情、對婚姻雖然沒有山盟海誓、沒有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諾言，但都忠貞不渝，說好了執子之手就會與子偕老，我很羨慕。
　　
　　從我懂事開始，爸爸和媽媽相濡以沫的一幕一幕都映入我的腦海。我爸爸在他的兄弟中排行老三，記得我們一家五口原來與爺爺奶奶及一大家人，住在一個不是很大的四合院裏。由於人口越來越多，彷彿院子都快撐破了，但誰都不想搬出去住。其實不是不想，是因爲沒有條件到別處去建房子，那個年代我爺爺奶奶能把六個兒女拉扯大就很不容易了，何況我奶奶是地主家的小姐嫁過來的，那雙腳是典型的三寸金蓮。
　　
　　據我奶奶說我爸爸是最孝順的一個，他爲了騰出房子給我小叔結婚和媽媽兩個人，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在四合院的外邊建起了兩間房子。房子的圍牆是我爸爸利用下班時間和做完農活的媽媽，用碎麥秸稈和泥土兌水攪拌成糊狀，然後再用手圍繞着牆基一團一團一層層砌的。砌好一層要等潮溼的泥土乾透才能再砌下一層，這樣砌出來的圍牆比較牢固。每砌一層我爸爸和媽媽渾身都沾滿泥漿，不知砌了多少層，也不知砌了多少天，總之，兩間房子在不知不覺中終於建起來了。
　　
　　搬進新房子那天，記得爺爺一大早就去捕魚了。說是搬家的時候帶着魚進新房子，就會年年有餘，日子會越過越好。奶奶也從她包了一層又一層的手帕裏，拿出點錢讓堂哥去買來鞭炮。就這樣在鞭炮聲中，我們一家五口住進了新家。
　　
　　雖然說離四合院不遠，但還是覺得有點冷清。因爲在四合院裏，每天晚上都會與小堂兄弟、小堂姐妹圍繞在奶奶身邊盡情地玩耍。可那時因爲我膽子小天又太黑不敢到四合院去玩了，我央求媽媽送我去，可媽媽說送過去可以得自己回家，我哪敢自己回家啊，所以只好作罷。
　　
　　或許媽媽壓根就不想把我送過去呢，因爲兩個弟弟還小，爸爸又很晚才下班，把我送走了她自己也覺得孤單吧。就這樣我只好陪着在煤油燈下做針線活的媽媽，一邊聊天一邊等爸爸，有時心裏一直想着四合院裏的熱鬧場面，就覺得實在無聊，等着想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那是一個深秋的夜晚，迷迷糊糊中被聲聲響雷驚醒的我，睜開眼睛沒有看到媽媽嚇得我大哭起來，把兩個弟弟也鬧醒了，結果三個人哭作一團。沒多一會爸爸和媽媽一同回家了，原來媽媽聽見雷聲就拿着遮雨的蓑衣去接爸爸了，生怕爸爸遭到雨淋。儘管有了蓑衣，因爲風大爸爸和媽媽下半身衣服和鞋子都溼透了。
　　
　　換了衣服，媽媽趕緊去煮薑湯給爸爸喝，爸爸端起薑湯自己喝一口再送給媽媽喝一口。最小的弟弟以爲是什麼好喫的東西，喊着也要喫，沒辦法爸爸就讓他喝，結果六歲的小弟被辣得隨急吐出了薑湯，接着一家人笑得前仰後合，只有小弟在那一邊哭一邊不停地伸着舌頭。
　　
　　平凡的日子裏，我媽最辛苦了，除了披星戴月地做農活外，一家人的喫喝洗刷穿戴都落在她的肩上，但她從不怨天尤人。所以我爸在外掙錢養家也很放心，有時晚上下班回家看到我媽還沒有收工，就立即去田裏找，然後幫我媽把要做的活做完才又一起回家。
　　
　　記得有一次回到家，我媽去廚房開始做晚飯，可是竈前沒了柴草，我媽雖然覺得渾身痠痛卻沒驚動我爸，自己拿着斧頭去劈柴，或許是因爲太累，也或許是因爲從來沒有劈過柴，一不小心臉被劈開的柴劃破了。即使是這樣我媽還是沒有驚動任何人，怕一家人餓着肚子，自己處理一下傷口堅持把晚飯做好。
　　
　　當一家人坐下來喫飯時，每個人才發現我媽臉上有了傷痕，傷口還在流着血。這時我爸哪還有心思喫飯啊，顧不得問原因趕緊把我媽帶到附近醫院包紮。包紮完，我爸知道了緣由，就衝着我媽說：“你怎麼這麼傻呢，那是你能幹的活嗎，你爲什麼不喊我呢，也怪我有很長時間沒去柴房看一下，以後不准你再劈柴了！”
　　
　　那時我恨自己太沒用了，什麼也做不了，如果能幫媽媽一起做飯，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從那以後，只要是竈前沒柴草，我就會到柴房去把柴草抱到竈前讓媽媽做飯節省點時間。慢慢地我長大了，也學會了許多，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我都幫媽媽做，但媽媽不讓我做，她說只要我認真學習她幹再多也不覺得累。
　　
　　我爸是一個很會體貼人的好男人。聽說小鎮政府禮堂時常會放電影，我們很好奇，但因爲經濟困難就不敢奢望什麼，一家人都不知道電影是怎麼回事。可是有一天晚上，爸爸早早下班回家並高高舉着五張電影票說：“孩子們，喊你媽一起看電影去！”可把我們姐弟仨樂壞了。至今我還記得那部電影名叫《小兵張嘎》，張嘎的機靈、勇敢一直記在我的腦海裏。
　　
　　看過一次電影彷彿一家人都懂得了許多。就連不識字的媽媽在農田裏幹活時，都能把電影的情節講給村民們聽，至於講得對不對，沒看過電影的村民無從考證，只有不停地喝彩。其實我媽一直都是一個開心快樂的人，無論是家裏人還是外邊的人她總是把快樂帶給大家，即使有時心裏不高興她也不會讓人看出來，隨着時間的流逝就會統統忘記，或許這就是笑對人生吧。
　　
　　總之，從我記事開始，我爸和我媽從來沒有打過架，只有一次罵過架，那是因爲我爸酒喝多了，不小心把家裏放碗碟的架子碰倒，所有的碗碟都摔碎了，我媽心疼就罵了我爸幾句：“你要是少喝點酒碗碟會摔壞嗎，下一頓一家人拿什麼裝菜裝飯？”只聽我爸說：“不用你操心，我去買新的！”“你就知道買新的，買後這個月的生活費從哪來，把你的嘴封住吧！”說完，我媽拿起鐮刀割草去了。也難怪我媽生氣，那時三元錢就相當於現在的五十元錢或許還不止呢。
　　
　　當我爸醒酒時，知道自己犯下大錯，就到廚房做晚飯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爸做飯。做好後又去隔壁二嬸家借來碗，裝飯上桌靜等我媽回家喫。我媽看見桌上的飯早已笑容滿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就這樣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把飯喫完，我媽照樣收拾、洗刷。
　　
　　我媽就是這樣，過去的事不再提起，也從不與人斤斤計較，很多時候都是爲別人着想。難怪我爸時常會買些布料給她做衣服。那時的布料要布票才能買到，供應的布票遠遠不夠一家人添衣的，特別是我們姐弟仨身高在不斷地增加，所以我媽從來捨不得給自己添衣服。
　　
　　每次我爸送給我媽布料時，我媽總是說以後給孩子們買吧，但從我媽的表情裏看得出她內心的那份感動和滿足。我想那個年代，一塊布料或許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與現在是無法相比的，現在有的人，即使是送了價值百萬的一輛車或者是一套房子還是不滿足，而且內心世界總被空虛佔有，這讓本來純潔的愛情何以堪？
　　
　　哎！不說現在了。我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裏雖然不富裕，但父母之間的點點滴滴，都讓我覺得好溫馨好幸福哦！要是時間能穿越，我也想過着那種平淡而恬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