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有云:“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簡言之就是,一場戰爭的勝負並不取決於戰場,而是出於最高領導人對於敵我形勢、天時地利人和的分析。說白了,就是戰爭的勝負,取決於廟算。

1946年,蔣介石撕毀《雙十協定》,全面內戰就此爆發。以中原解放區爲起點,蔣介石對我各大解放區,發動了所謂的全面進攻,力圖在三個月內撲滅我軍,將革命的火焰徹底扼殺。

從當時的戰場態勢來看,解放軍控制了全國大量大中城市。抗戰時期,日本席捲大半個中國,國民黨軍節節抵抗、節節敗退,最終退居於西南一隅。而在國民黨不斷後退的同時,八路軍和新四軍則不斷跟進,在廣大的農村建立革命根據地。到了抗戰末期,共產黨已經建立了晉察冀、晉綏、晉冀豫、冀魯豫、陝甘寧、冀熱遼、山東、蘇北、湘鄂贛、鄂豫皖等19塊根據地。根據地人口由150萬人發展到一億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由開始的4萬人發展到120萬人。

抗戰結束,日本投降。從實力和個人聲望來說,蔣介石集團都到達了頂峯,他不僅得到了美國、英國的支持,蘇聯也承認了他的正統地位。從兵力來說,國民黨軍數量在430萬左右,不少部隊擁有全套美製裝備,火力強勁、訓練有素。

雖然佔據了天時,但蔣介石唯獨就佔不了人和。這是因爲他的精銳部隊躲在中緬邊境、四川等大後方。以西南陳舊、破爛的交通,很難將軍隊投送到沿海和平原的各大城市。而共產黨的根據地迫近於敵佔區,有利於就地接手。

情急之下,蔣介石拋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打着和平建國的口號,邀請毛澤東來重慶談判。另一方面,他勾結美國,利用海軍和空軍加緊運輸部隊,妄圖強奪勝利果實。同時,他還命令日僞軍,只允許向中央軍投降。

雖然蔣介石做出種種阻撓行動,但是我軍對於大中城市的接手仍十分順利,我軍在東北、華北、華南等地,都佔據了大量城市。

然而隨着時間的發展,國民黨軍在各地逐漸部署到位,蔣介石認爲發動全面內戰的時機已經成熟。於是他下定決心,要對各大解放區發動全面進攻。

爲了儘快贏下這場戰爭,國民黨軍集中了193個旅,準備將山東、華中、晉冀魯豫、晉察冀、晉綏、中原等根據地全部佔領。

在作戰中,蔣介石最心心念念地,莫過於攻佔共產黨所掌握的城市。蔣介石在軍官訓練團的一次講話中,曾這樣說:

“現代戰爭最要緊的,莫過於交通,而要控制交通,就得先控制城市。城市不僅是經濟、政治、文化的中心,一切人才和物資的集中之地,而且在地理形勢上,它一定是水陸交通的要點,我們佔領重要城市後,四面延伸,就可以控制所有的交通線。交通線在我們控制之下,則共軍即使有廣大正面,也會爲我們所分割、截斷,處處出於被動挨打的局面。”

因此,蔣介石在“作戰綱要”中首要提出的一點就是,要將共軍從所佔領的重要城市、據點中一一趕出來。

蔣介石之所以想要儘快攻佔城市,除了軍事方面考慮,更有經濟方面的考量。抗戰後,國統區百業凋敝、民不聊生,加之國民黨官員的貪腐,致使物價飛漲、貨幣貶值,國府的財政陷入了崩潰。當時的國民黨,幾乎都是依靠美國支援才勉強吊着一口氣。因此,蔣介石急需攻佔大城市,獲取更多的稅源,好支撐政府和軍隊的運行。

與此同時,國民黨軍在抗戰時,開始以美軍爲師。而美軍的作戰方式,雖然非常有效,但是彈藥消耗極大。中國是個貧弱的農業國,哪有資本像美軍一樣隨意揮霍?因此,沒有財源是絕對不行的。

而從經驗角度看,蔣介石對於共產黨,也是有“成功經驗”的。在第五次反圍剿中,蔣介石就是以堡壘戰術,不斷蠶食紅軍的根據地,最終成功逼迫紅軍發動史無前例的兩萬五千里長徵。因此,蔣介石想故伎重演,儘量多佔地盤,然後以城市爲據點,縱橫延伸,將我軍徹底分割、切碎,使之無法集中。

1946年7月到1947年2月,國民黨軍“進展迅速”。由於敵強我弱,我軍在各大戰場都顯得比較被動。在東北戰場,我軍失去了四平、長春;在華東,我軍退出了兩淮;在華北,傅作義部在大同集寧戰役與張家口戰役中重創解放軍,取得優勢地位。

在幾個月的時間裏,蔣介石連陷我軍105座城市,但也付出了71萬人傷亡的代價。平均每攻佔一座城市,就必須付出7000人的代價。

其中少將以上高級軍官被俘、死、傷多達100多人。蔣介石曾哀嘆道:

“我們的團長、旅長、師長等高級將領被俘之多,爲數驚人。”

到了1947年春,國民軍的數量大大下降,即使補充了兵源,也只有394萬人,和鼎盛時期無法相比。

然而即便如此,蔣介石仍認爲自己的計劃大爲成功。因此他將主意打在了我中央政府所在地——“紅都”延安之上。

在蔣介石眼中,共產黨最重要的根據地有二——山東和陝北。其中軍事重心在山東,而政治中心在陝北。

從全國戰局來看,國共雙方爭奪最激烈的地方還是華北和東北。從交通、經濟以及軍事的角度看,陝北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但是在蔣介石看來,攻佔延安,具有相當重要的政治意義,可以矇蔽官兵的耳目,激勵士氣。

於是,蔣介石派遣自己的愛將胡宗南,集中25萬大軍,對陝甘寧根據地發動了所謂“重點進攻”,企圖直接攻佔延安,消滅西北解放軍,從而將這支機動部隊投放到華北和東北戰場。

延安,是中央政府所在地,是毛澤東指揮戰鬥的地方。在延安,共產黨已經待了十年。雖然這裏地瘠民貧,卻在最困難的時候拯救了紅軍,拯救了革命。對於這裏的人民,這裏的山水,我們的領導人都是相當有感情的,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割捨的。

然而敵強我弱,陝北根據地的解放軍僅有3萬餘人,無法和25萬敵軍相抗衡。因此,毛澤東當即決定,放棄延安。

那麼毛澤東爲何主動放棄延安呢?這並不是因爲怯懦,而是他對於當時的局勢,早就有了洞若觀火的判斷。師哲曾回憶,當時他曾勸說毛主席,希望設法保住延安。但是毛澤東卻胸有成竹地說:

“你的想法不高明,不應該擋住他們去進佔延安。你知道嗎?蔣介石阿Q精神十足,佔領了延安,他就以爲自己勝利了。但實際上只要他一佔領延安,他就會輸掉一切……延安是一座世界名城,也就是一個沉重的包袱。他既然要背這個包袱,就讓他背吧。而且話說回來,你既然可以打到延安來,我也可以打到南京去。來而不往非也嘛!”

那麼毛澤東爲什麼有這樣的自信?爲什麼他堅信,只要蔣介石佔領了延安,就會輸掉一切?

而這,就要從毛澤東高明的廟算說起了。自毛澤東參加革命以來,他就一直堅信一點,“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底失人,人地皆失。”在敵強我弱的局面下,硬拼是絕對錯誤的。留得青山在,纔不怕沒柴燒。只有保存了有生力量,纔有資本和反動派搏鬥。

當年中央紅軍反圍剿時,毛澤東就是秉承運動戰原則,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在運動中殲敵,儘量消滅敵人有生力量,最終成功擊破敵人四次反圍剿。而在第五次反圍剿中,李德和博古卻拋棄了毛澤東的作戰原則,妄圖“禦敵於國門之外”,和國民黨打硬碰硬的陣地戰,最終不得不離開中央蘇區,進行長征。

在毛澤東看來,失去105座城市乃至於延安,其實算不了什麼。蔣介石佔領這些城市,只會讓自己本來就不充足的機動兵力更加捉襟見肘。而我軍則可以集中兵力,將敵人各個擊破。

蔣介石每攻佔一座城市,實際就是給自己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對此,毛澤東形象地說道:

“蔣介石是個小氣鬼,一貫以佔地盤爲勝利。一旦佔領一個小小的村莊,也是捨不得放手的。好吧!我們就把這些包袱一個一個給蔣介石背上。他背得越多就越走不動!那時,我們再集中力量,要打哪裏就打哪裏!人民很快就會看到,蔣介石佔領延安絕不是他的勝利,而是他失敗的開始。”

我軍撤離延安後,胡宗南部很快便殺入了已經成爲空城的延安。在南京的蔣介石接到胡宗南的電報後大喜過望,立即給胡宗南發去了嘉獎電,並將他晉升爲上將軍銜。一時間,蔣介石集團彈冠相慶,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場面,西安家家戶戶都懸掛國旗,放鞭炮,廣播電臺還專門請一些歌星來電臺演唱。

然而蔣介石沒有得意多久,因爲他很快便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毛澤東的奇謀之中。雖然佔領了大片解放區,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的機動兵力完全不夠用了。即使想要守住自己手中的城市,依然捉襟見肘。

相反,我軍卻逐漸化被動爲主動,發動了大規模反擊。首先,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將尖刀插入了國民黨的胸膛。由於國民黨軍佔領了太多城市,抽不出機動兵力加以阻撓,所以讓劉鄧一戰成功。

而在其他戰場,我黨、我軍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土改運動,窮苦的農民們分到了夢寐以求的土地。

蔣介石作爲國家領導人,卻沒有真正意義上搞清中國的國情。中國是個農業國,工業少得可憐。革命真正需要依靠的力量,永遠是農民。而要爭奪的基本盤,一定是在農村。作爲一個買辦集團,蔣介石沒有膽量,也沒有想法進行土改。

而毛澤東則清楚地認識到,只有農村纔是革命真正需要依靠的力量。雖然失去了城市,但是解放軍只要倚靠農村,發動農民解放自己,就一定能獲取源源不斷的兵源和財源。

例如在東北,我軍開始將地主的土地分給農民,徹底打垮農村的封建堡壘。爲了保衛自己新得到的勞動果實,農民紛紛參軍,使我軍的實力得到質的提升。並在短時間內,在兵力上超越了關外國民黨軍。

反觀國民黨軍,雖然他們也在不斷招募新兵。但是這些新兵卻不知爲何而戰,從戰鬥力和主觀能動性上來說,遠遠不如我軍的新鮮血液。

在雙方實力的此消彼長之下,解放軍逐漸轉入反攻,而國民黨軍只能困守於交通線和據點,成爲難以挪動一步的“死兵”。只要稍微動一動,就有被圍殲的危險。而我軍曾經丟掉的城市,也一個個被奪了回來。

1948年4月18日,西北解放軍收復了延安。而胡宗南之所以撤出延安,就是因爲機動兵力不足。

最終,在解放軍的猛烈攻勢下,國民黨在東北、華北和中原相繼慘敗,輸光了自己所有的籌碼。而蔣介石,也只能在不斷的敗績中,灰溜溜地逃往臺灣。

毛澤東所言果然沒有錯,蔣介石雖然佔領了延安,但卻失去了一切。我軍雖然失去了延安,但最終卻將紅旗插在了南京總統府之上。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蔣介石秉承舊軍閥思想,以多佔地盤以爲勝利;而毛澤東則不同,他崇尚以人爲本,其境界遠遠超過了蔣介石。而雙方在廟算上的差距,也讓人民的勝利成爲了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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