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當年蘇聯也捨不得這樣,1發炮彈要8兩黃金!”

“喀秋莎”,是二戰時期蘇聯研發的火箭炮——BM13多軌式輪式自行火炮代稱。這種火炮的口徑達到132毫米,每輛炮車有一座8聯裝軌式火箭發射架,每條滑軌上下各裝1枚火箭彈,每炮共裝16枚,最大射程8500米,發射爲電光發火,因此數秒內就能發射完畢。

這種火炮口徑大、彈羣密集、發射速度快,殺傷破壞力大,戰場機動效果好。這種火炮,一般以團爲單位進行齊射,一次發射384枚炮彈,殺傷力驚人。蘇德戰爭中,“喀秋莎”火箭炮曾讓德軍聞風喪膽,死傷累累。因此德軍給“喀秋莎”取了諸多可怕的綽號,比如“斯大林的管風琴”“地獄管道”“一百公頃管風琴”等等。

而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喀秋莎”又成了我志願軍的祕密武器。第三次戰役後,大批蘇制武器開始進入中國,其中便包括“喀秋莎”。由於我軍炮兵素質不算太高,因此爲了掌握這種武器,蘇聯顧問曾對我軍進行了精心培訓,並幫助組建了第21火箭炮師。整訓期間,我軍陸續發動了第四次、第五次戰役,因此“喀秋莎”火箭炮並沒有參與運動戰。

1951年7月,“喀秋莎”終於進入了志願軍序列,而此時的朝鮮戰場已經進入了陣地戰階段。雖然此時的我軍,在裝備上已經有了相當的改善,但相對於美軍的空軍和炮兵,差距依然懸殊。“喀秋莎”雖然火力兇猛,但是體積太大,一旦被發現,必然會遭遇敵軍空軍和炮火的集中打擊。因此,“喀秋莎”必須在大量殺傷敵人的同時,還要迅速轉移。

21師黨委根據當時的戰場狀況和火箭炮部隊的作戰特點,制定了“晝夜縱深待機,黃昏後開進,夜間佔領陣地齊放發射”和“快去、猛打、快回”的戰術。也就是“喀秋莎”火箭炮必須做好隱蔽,夜間到達戰場,有的放矢,最大限度殺傷敵人。

爲了做好隱蔽,“喀秋莎”從來都是採取小路行進。進軍途中,炮身被嚴密遮蓋;車頭、車頂都用松枝僞裝,導致志願軍戰士誤以爲這是卡車在運輸架橋的鋼架。

在電影《金剛川》中,曾出現了“喀秋莎”齊發的場面。而這種齊放,針對的竟是敵軍的榴彈炮陣地。然而從史實來看,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因爲相對於敵人的遠程火炮,“喀秋莎”8~9公里的射程並沒有優勢。一寸短,一寸險。與敵榴彈炮對轟,顯然非常不明智。而“喀秋莎”真正的作用,實際是消滅敵人步兵。這是因爲“喀秋莎”是自行火炮,可以迅速進入戰場。同時,一門“喀秋莎”能夠瞬間發射16枚炮彈,速度和覆蓋面驚人,暴露在工事外的敵人,根本來不及躲避便化爲齏粉。

爲了最大限度殺傷敵人,“喀秋莎”聯合其他山炮、野炮,制定了“假延伸”戰術。在陣地對峙階段,敵人自然不會乖乖探出頭來讓你炸,他們也是躲在鋼筋混凝土構築的工事。如果不引蛇出洞,“喀秋莎”也發揮不了效果。

因此在“喀秋莎”齊放前,我軍的山炮和野炮一般會進行一輪短促的“假射擊”,漸漸向敵人後方延伸。炮火停止後,我軍便會吹響衝鋒號,製造即將進行步兵衝鋒的假象。而敵軍必然會從工事中探出頭來,組織防禦。而此時,正是“喀秋莎”大顯身手的時候。

1951年9月1日,21師第203團的火箭炮大顯神威,一輪384枚火箭彈,瞬間報銷了700多名敵軍,首戰告捷。隨後在東線,203團又發動一輪齊射,殲敵500多人。威力之大,一度讓美軍以爲志願軍用上了原子彈。

1951年10月,202團的官兵在天木洞大破敵軍,擊殺美國騎兵一師的800餘人。其火力之兇猛,甚至讓李奇微誤會蘇軍已然到達戰場。

1951年10月14日,殘酷的上甘嶺戰役爆發。由於前方喫緊,21師209團緊急投入戰鬥。10月19日,我軍在攻打597.9高地時,動用了24門“喀秋莎”。像往常一樣,15軍的104門火炮,對該高地進行了炮火延伸。延伸結束後,不長記性的敵軍紛紛從工事中探出頭來。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喀秋莎”連續發動兩輪齊射,13分鐘內將敵人陣地打成一片火海。

11月3日,我軍再次反擊597.9高地時,209團取得了更加驕人的戰績。僅用2輪齊射,便全殲美軍一個營的數百名官兵。根據事後報告

對於這一戰績,209團的官兵們都覺得非常痛快。於是立即向上級報功。然而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陳賡司令在看到戰報後,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竟然大發雷霆。他怒批209團浪費彈藥:

“當年蘇聯也捨不得這樣,一枚炮彈8兩黃金啊!”

15軍45師政治委員聶濟峯的著作《夜話上甘嶺》中,曾形象地將“喀秋莎”形容爲“嬌驕”。一方面,“她”很嬌貴,發射容易暴露陣地,打完要馬上轉移,同時一發炮彈值8兩黃金,相當於富農一年的收入;第二個驕是戰果嬌人,通常是在反擊中使用。有老兵形容,一輪齊射後,對面山頭基本沒有活人。

在現代戰爭中,一發炮彈殺傷一個敵人已經非常不錯了。根據聶濟峯迴憶,在11月3日的那兩輪齊射中,209團大約發射了800枚炮彈,打死了一個營五個連的500多個敵人。平均不到2發就能打死一個敵人。而美軍那邊,平均200發炮彈才能殺傷一個志願軍。從效率上來說,我軍比美軍高太多了。那麼,陳賡爲何還要如此嚴厲批評呢?

在筆者看來,這不僅僅是因爲“喀秋莎”火箭彈太貴,同時還因爲我國當時還無法生產這種炮彈。打出一枚,就少一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彌補。據說,一門“喀秋莎”還打出一顆啞彈,秦基偉竟派戰士連夜找了回來。

在發射前,秦基偉原本只允許209團進行一輪齊射,但是爲了作戰效果,209團卻發射了兩輪,過了量。事後,秦基偉也嚴厲批評了209團:

“你們多打幾百顆火箭彈哪,你看看,你看看,幾百兩黃金哪,都被你們打掉了!”

事實上,在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喀秋莎”早就不是什麼先進裝備,其炮彈爲何還是那麼貴呢?說白了,還是因爲我國的工業實在太落後,彈藥根本無法自給。對於工業化國家來說,軍火的流水線生產可以極大降低成本。對於蘇聯來說,“喀秋莎”火箭炮的價格絕對不會那麼貴。但對於貧弱的新中國來說,那可就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了。

1951年第一季度,朝鮮戰場上所需的彈藥約14100噸,而國內軍工生產只能滿足1500噸,缺口達到90%。因此,這些缺額必須依靠蘇聯的“國際友誼”來彌補。然而蘇聯的“國際友誼”,從來都不是無償的。

根據俄羅斯的解密資料,以及學者徐焰對毛主席俄文翻譯師哲的採訪,中國爭取蘇聯武器的過程是相當不容易的,求人是非常難的。

一開始,我國以爲蘇聯會無償向志願軍提供武器,因此在第一次談判中,只談了軍火的數目,而沒有談及價格。要知道,我國對朝鮮的所有援助,都沒有要朝鮮人民一分錢。在周恩來的設想裏,是中國出人,蘇聯出錢。然而在蘇聯生活過的師哲卻認爲,根據他對蘇聯人的瞭解,他們辦具體事情的人不會同意我們不付錢的想法。也就是說,蘇聯既要我們出錢,也要我們出人。

到了後來,斯大林果然要求中國爲他們的武器付錢,而且還不允許採用租借的形式,必須用現款。考慮到中國經濟比較困難,斯大林建議採取“信用貸款”的方式,即中國不需要抵押品,還不還全憑信用。同時,斯大林還提供了“優惠價”,即“按成本價五折”,年利爲1%。

蘇聯既不出錢,也不出人,這讓毛澤東、周恩來有些不滿。但是軍情緊急,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購買蘇聯的武器。

抗美援朝戰爭初期,志願軍還是使用繳獲的“萬國牌”武器。但是開戰僅幾個月,彈藥就耗光了。於是,入朝部隊開始全面換裝蘇式裝備。從1950年11月開始,蘇聯爲中國提供了36個師的武器。

而令我軍官兵惱怒的是,蘇聯給予的裝備,很多都是二戰時的舊貨,很多甚至是1941年“租借法案”中,美國租借給蘇聯的裝備。蘇聯明明在“去庫存”,卻還要中國付半價,實在是說不過去。

至於先進裝備,蘇聯根本不願提供,生怕美國繳獲了他們的武器,導致泄密。例如AK47步槍、RPG-2火箭筒,都沒有賣給中國。其中,RPG-2火箭筒對坦克有奇效。1955年,彭德懷見到這件裝備後不禁感慨,在朝鮮如果有這種武器,打坦克就省力多了。要知道在抗美援朝戰爭一開始,志願軍可是用血肉之軀和爆破筒去和美軍坦克對抗的。

因此,蘇聯雖說賣給中國很多武器,但是這些武器都是我國人民節衣縮食,從牙縫裏摳出來的。每打出一發子彈,一枚炮彈,都是人民的膏血。中國還那麼貧窮,試問陳賡、秦基偉等指戰員,如何能不爲多打幾枚“喀秋莎”火箭彈而心疼呢?

更何況,美軍空中優勢明顯,很大程度上封鎖了我均的補給線,導致炮彈轉運十分困難。“喀秋莎”發射一輪炮彈,後方往往要斷斷續續輸送一到兩個月。從成本上來說,“喀秋莎”火箭彈便更加珍貴了。如果“喀秋莎”沒有取得像樣的戰果,那就是浪費,那就是“雖勝尤敗”。

抗美援朝戰爭讓毛澤東深刻地意識到,求人不如求己,在軍工生產方面,決不能被外國卡了脖子。因此我國在購置蘇聯武器的同時,還要他們提供相關武器彈藥的圖紙。根據“邊打邊建”的方針,我國逐漸推進軍工生產。到了停戰前,已經能滿足前線40%的彈藥需求,這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與此同時,在後勤司令洪學智的不懈努力下,我軍終於戰勝了敵軍的空中封鎖,保持了後勤運輸線的暢通,而前線缺衣少食、沒槍沒彈的現象也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轉。而我軍作戰,也逐漸“闊氣”了起來,再也不用爲幾枚火箭彈而扣扣索索。

1953年5月,在抗美援朝戰爭的最後一戰——金城戰役中,火箭炮21師參加了戰鬥,先後竟進行了69次齊射,將敵人的陣地打成了一片火海。而這一次,再沒有指戰員爲火箭炮師的“奢侈”而提出異議。相反還熱淚盈眶,曾經“小米加步槍”的人民軍隊,也有打闊氣仗的一天。

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我國逐漸走上了一條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道路。從買到仿製再到創新,如今我國在武器製造方面,已經能夠做到不求於人,不受制於人。別說是槍炮,就算是五代機、航空母艦,我國都已經能自主生產。至於彈藥,我們早已告別了匱乏。甚至有人戲言,我軍患上了“火力不足恐懼症”。

“篳路藍縷,以啓山林”,沒有前人的耕耘,哪有我們今天的強大。如今的盛世,一如犧牲在朝鮮的19萬忠魂所願。志願軍烈士,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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