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闌夕

十年以降,知乎正在變成一個越來越難以被定義的平臺。

根據最新一輪的融資數據,知乎的估值已經是Quora的差不多兩倍,而兩款產品漸行漸遠的趨勢,也不可避免的失去了懸念。

同樣的劇情,我們還在美團之於Groupon、TikTok之於Vine這些案例上反覆目睹,在移動互聯網時代,來自中國市場的公司往往能夠突破的邊界,要遠遠勝於這條賽道上的先行者。

在今年大火的傳記作品「解密Instagram」裏,Instagram的創始人Kevin Systrom談及之所以願意接受Facebook的收購報價,是因爲擔心如果拒絕的話,會讓Facebook索性直接抄襲一款同類產品,然後憑藉規模效應打敗Instagram,於是儘管極其厭惡Facebook的企業文化,Kevin Systrom還是決定「不戰而降」。

你肯定在TikTok身上看不到這樣的場面,以至於Zuckerberg後來終於惱羞成怒的控訴中國競爭對手不講武德。

相比硅谷崇尚的理性專業主義,中國的人口集中度造就出的是另一種「我全都要」的增長文化,就像Quora的產品形態十年以來基本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而知乎則一直在試圖拆掉那些阻礙它擴大邊界的藩籬。

比如構建知識的交易市場,知乎在十週年新知青年大會上首度公開了它的月度付費用戶數量:250萬人,這相當於B站在2018年上市後第一份財報裏披露的同期付費用戶數量,但是不要忘了,B站是有遊戲項目的。

換句話說,作爲一款純粹的內容產品,知乎拉動的付費率已經構成了中國互聯網所謂「腰部勢力」的標準線,而這又幫助知乎解決了那個老生常態的循環:錢、人、事。

值得玩味的是,就在知乎喜迎十年的節點,悟空問答宣佈關停,比起當年市場上掀起的輿論風浪,最後的結局是,知乎成了與字節跳動對陣的賽道競爭者中,少見的勝出者。

知乎以前一直受困於無法爲內容生產者提供足夠可觀的經濟回報的問題,所以歷次遭到奇襲——比如來自字節跳動的——撬人乃至宣傳的方式都是很「直接」的發錢,儘管知乎最終證明了自己的家底並不會因爲短期利益而被掏空,但是讓用戶兌現「答有所得」的價值,也並非是知乎反對的方向。

它只是「有所不爲」罷了。

事實上,信用背書構成了問答關係的紐帶,所以知乎很難和其他內容平臺那樣放任用戶以消耗這種信用爲代價進行變現——這和道德的高尚與否無關,而是殺雞取卵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所以知乎在某種程度上是要慢一拍的,它需要這種慢,換來豐潤土壤的時間。

知乎的創始人周源說他2019年在大學裏做演講,到場的都是知乎的用戶,在被問及有誰會在知乎付費之後,幾乎沒有人舉手,這讓場面一度變得十分尷尬。

付費作爲一項功能,它的上線只需要新增一個支付按鈕,只是攔着用戶面前的,是他們究竟有沒有足夠的動機去點擊這個按鈕,這和開網店的道理是一樣的,你的SKU寥寥無幾,那當然留不住顧客。

於是就有了兩年以來知乎大費周章完善基礎設施的成果:電子書、專欄、課程、諮詢、帶貨,一言以蔽之,就是替知識匹配消費,讓用戶爲價值買單。

時過境遷,周源再次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就能拿出「月入10萬元的創作者在知乎已經超過100位」的成績單了。

若是橫向來看,這當然不算是特別出彩的數字——尤其是和那些造富神話層出不窮的平臺相比——但是隻要加上「在知乎」這麼一個前提,它就值得當一回肌肉被曬出來。

在知乎生產內容並不是爲了錢,在知乎寫東西能夠掙到錢,這兩點並不衝突,但是後者提供的正反饋,會讓知乎俘獲更多的專業化答主,在自治社區的體系裏,實現多勞多得的目標。

比如「知乎帶貨」,就是一個熱度上升很快的話題,和它密切相關的概念是「KOC」,這是一個基於「KOL」的自造詞,指的是相比大V的意見表達能力,還有很多在中部的擁有專業洞見的人,可以更加近距離的影響用戶的消費決策。

雖然本意並不是,但這幾乎就像爲知乎而生的精準概括,你現在還能看到媒體的報道,一名10萬粉絲的知乎創作者「藍大仙人」,靠着一篇智能電視的選購攻略回答,累計促成了5000萬+的帶貨交易額,並使他的「睡後收入」達到了5萬塊錢/月,這讓全職從事知乎帶貨也成爲了一種可能。

還是那句話,知乎的很多變現案例,無論是數額的絕對值還是整體的規模性,都不是那種可以讓人驚掉下巴的程度,然而放在知乎的內容體系裏,都足以驅動越來越的人效仿投入。

知乎大概也未必希望製造特別頭部的帳號出來,對一個從本質上就建立在去中心化分發這一基礎之上的社區來說,出現攫取大份額流量的現象不是好兆頭,「小火慢煎」纔是合適的運營節奏。

只有當錢的問題和人的問題都解決了,經營知乎這件事情,纔會變得順水推舟起來。

藉着紀念十週年,知乎也把用了整整十年的Slogan「有問題,上知乎」換成了「有問題,就會有答案」,這是基於知乎積攢下來的4400萬個問題和2.4億回答——平均每個問題,都有6個回答來解惑——作出的響應,光有問題並不圓滿,圓滿的是知無不答、言無不盡的互動氛圍。

所以如果回到原點,在已經有了搜索引擎的標準化範式之後,爲什麼我們還是需要知乎這樣的平臺滿足好奇心呢?

諸如「世界上最大的動物是什麼」或是「銀河系裏究竟有多少恆星」這樣的疑問,無論是谷歌還是維基百科都能毫無謬誤的回答一切,然而人類終究並非結構化的生物,希望瞭解的星辰大海寬得看不到邊際,想要知道的事情,從在拼多多工作是怎樣的體驗,到怎麼用有限的時間學習寫作,從他人對於一起突發事件的看法,到對探測太空的未來憧憬,這些非標準的細小顆粒聚在一起,凝結成了一座熱鬧非凡的城邦。

一個市井化的知乎,也許不會符合所有人的胃口,但它一定是最大的那個公約數。

以「謝邀」、「剛下飛機」、「如何評價」這些帶有濃重知乎味道的新詞,一個龐大的知乎宇宙也在這十年裏誕生成型,接下來它要做的,和時下互聯網的其他新生代公司一樣,同樣會落在破圈這兩個字上面。

「銀河系漫遊指南」裏的那臺無所不知的超級計算機曾經得出過宇宙的終極答案是「42」,放在知乎,答案必然不止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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