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ject Ace主創李吉吉

新專輯《Ace Wave王牌浪潮》距離上一張《爵士日與夜》已經六年了。

很多專業樂迷的2020年度榜單,可能都有來自廣州樂隊Project Ace的《Ace Wave王牌浪潮》。因爲這張專輯太獨特了,別具一格的大都會音樂,復古混合現代的音色,極富音樂性的編曲與樂器演奏,Vocal國語與Rapper粵語的對話,Project Ace自有律動之外,還出現了武勇恆、秦四風這些樂壇頂級高手的影子。

近日,主創李吉吉接受南都專訪,他直言《Ace Wave王牌浪潮》距離上一張《爵士日與夜》已經六年,但創作追求的是“自然發生”,包括他自己的國語Vocal和肥寶的粵語說唱,都是各自國語思維和粵語思維的自然表達,“我們會希望非常純粹,如果帶有其他的目的性就會顯得刻意;如果不夠純粹,就會打折扣;如果顧慮太多,可能就不夠真誠”。 採寫:南都記者 丁慧峯 實習生 吳倩楠 張瀅 林汝娉

積累

最靚聲貝斯手

Project Ace主創李吉吉是“熟悉的陌生人”,尤其在廣州地區的地鐵全線,經常能聽到他的報站提醒。原本學播音主持的他大學玩過前衛金屬樂隊,畢業後做電影的聲音設計、聲優和電影配樂,有自己的Ace Station團隊。因爲做新的專輯《Ace Wave王牌浪潮》,他推掉了很多日常工作邀約,爲的就是“全力以赴”。

南方都市報:彈貝斯是從小學的嗎?

李吉吉:沒有,我家裏沒有人搞文藝。媽媽是醫生,爸爸是雜技表演藝術家。大學時最早也是彈吉他,突然看到一把貝斯,拿來彈了一下,感覺就是這個了,就是我的了,很神奇,後來就沒有再彈吉他。我一直彈的是六絃貝斯,很多人以爲是吉他,因爲以前喜歡夢劇院樂隊,我也算國內較早彈六絃貝斯的人。

南都:很多人寫自己的作品都會有“師承”,不少都是從模仿起步,但Project Ace好像沒有一個參考座標,你們是怎麼走上這種都會風格的?

李吉吉:可能是因爲小時候我爸經常出國演出,帶回來一些當時國外流行的卡帶,比如Michael Jackson、Prince,屬於耳濡目染。其實我們在做第一張《爵士日與夜》的時候,我和肥寶以及第一代吉他手作爲主創,玩音樂已經快10年了,所以我們是積累到一定程度才做專輯,包括《Ace Wave王牌浪潮》也是又積累了六年,這個過程是不斷學習、消化、實踐的,而不是着急找參考對象。就像往一個泳池裏慢慢加水,加到一定程度人才能遊起來。

南都:很多人從你們的音樂中聽到Motown的元素,你研究過嗎?

李吉吉:有人會覺得來源於Motown那個年代(例如《與我共舞》),或者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Funk、Soul、R&B、HipHop或是一些根源性的音樂,但又不完全是,所以我們肯定不是在複製某一個年代或是某一種風格的音樂。能聽出Motown的樂迷我還蠻開心的,因爲證明我們是那個味兒了,一棵樹總是有根的嘛。但就像新歌《Nightingale》,就是專屬於我們的風格,你不會覺得它是單一某種風格,或是模仿誰的作品。

南都:你是廣州人,但Vocal卻是國語,肥寶的說唱是地道的粵語,你自己同時也是製作人和主創,爲何要這樣堅持?

李吉吉:我和肥寶一起做音樂太久了,互相也太熟悉了,肥寶的粵語歌詞與玩起俚語來,真是屬於那種讓你拍案叫絕的,非常地道,我是國語和粵語思維並行的,但寫詞是國語思維。從《爵士日與夜》到《Ace Wave王牌浪潮》有六年時間,如果爲了一些音樂以外的目的刻意做的話,早就做出來了,從語言的角度,更需要最自然的思維方式。

南都:這種方式很特別,也“很廣州”,但這樣國語粵語結合會否犧牲一些傳唱度?

李吉吉:“都會音樂”,最大的特點就是融合性、音樂性和氣氛感很強,表面的感覺也很時髦,這種音樂即便沒有人聲,也是氣氛感滿滿,聽點和看點非常多,人聲在其中是氛圍的一部分,像樂器一樣。就像肥寶的說唱,也不是所謂的在伴奏上不停地說,而是像樂器一樣,設計與音樂的各種節奏配合與保持整體性。

南都: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在非粵語區的接受程度?

李吉吉:我們之前走了一圈巡演,一場演出裏面基本上一半是普通話,一半是粵語,整個音樂氣氛包括現場的表演性和設計是很強的,所以我們整個巡演下來,在非粵語地區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我們也有《Love From Retro》《Rock With Me》這些聽起來很時髦的歌,我自己也很喜歡時髦的東西,但喜歡音樂的朋友一定能聽出門道。

大神

就像一起畫一幅畫

《Ace Wave王牌浪潮》一大亮點,就是除了Project Ace樂隊本班,還邀請到了幾位藝術家一起合作。除了李吉吉的老友鍵盤手Kin Lee、人聲飛NX,還有武勇恆、秦四風兩位大神級演奏家。武勇恆是著名爵士鼓演奏家,崔健、汪峯以及一衆明星的合作鼓手;秦四風是Sedar音樂的掌門,他的專輯《SEDAR》備受好評,也是一線的樂手與製作人。

南都:和秦四風老師一起合作了《Love Around Us》,畫面感超強的Piano Wave,這次合作是怎樣促成的?創意是怎樣激發的?

李吉吉:創作這首歌的初衷,是表達我的人生中,那些對我產生了巨大影響的人和事,譬如音樂。我感到我愛音樂,音樂也愛我,像親人,愛的人一樣。在沮喪、低谷的時候,許多人也許都能想到或感受到某些事,某些人,那些有愛的,與我們同在的,並不都是理所應當的,我們應該更多地去感受,感激。邀請秦四風老師助陣,我們聊得最多的是畫面感,以及人對生活,對事物的一些感受和情感表達,就是沒有聊具體怎樣演奏,就是很單純地一起畫一幅畫吧,秦四風老師過往的作品中,都是極具畫面感的。記得那天,清晨六點的時候他把錄好的鋼琴發給我,那天我正好也在做這首歌人聲的後期製作,他突然發給我說“你趕快聽一下”,我一聽,當時就控制不住情緒了。他說他也不知道這個版本是怎樣彈出來的,就是把其它工作做完,把錄音工程建好,把我的音軌放進去,從頭自然地播放,到了位置就放手下去,彈着彈着就沒有再想任何東西,完了發現已經三分多鐘,這個過程太自然了。他說他自己很感動,我聽了也很感動,然後我們打電話聊了半個多小時,大家都很激動,我覺得那一刻的美好是無以言喻的。

南都:武勇恆呢?我知道他自己在崔健《超越那一天》裏也有說唱的。

李吉吉:我和貝貝(武勇恆)老師之前是認識的,我許多朋友的作品裏都能聽到他美妙的鼓聲,我知道他是一個音樂修爲很高的人,他也是個爵士音樂家。那次合作就把我震住了,後來我懷着忐忑的心情打電話給他,沒想到他聽完是非常愉快的,他說很喜歡,說這是音樂,是作品,他完全沒有吝嗇時間。

南都:在專輯中他打了三首歌,確實沒有吝嗇。

李吉吉:他是55Tec錄音室的創始人之一,55Tec的出品也一直追求個性與品質。第一首歌錄的是《組Band》,我收到音軌一聽就覺得太對了,這個鼓一放進去,還沒有混音就覺得完完全全是加分的,這三首歌都需要對音樂有很強的理解,每一首,從選鼓,調音色,調錄音設備,再到鼓的錄製,前前後後都要花六七個小時。

南都:Project Ace樂隊feat.武勇恆,肯定不止是加分那麼簡單。

李吉吉:對的,我一直擔心的就是邀請了這些藝術家合作,給別人感覺就是拼湊感很強,或者是泛泛之交,如果是泛泛之交,我覺得是對自己的作品不負責任,對這幾位藝術家也沒有意義,所以我很感恩,就是讓懂的人聽起來覺得真誠,無論是過程還是結果。

開悟

組Band是一場遊戲

《Ace Wave王牌浪潮》有專屬於Project Ace的黑色幽默,也有更屬於廣州仔對生活的調侃戲謔。Project Ace樂隊也經歷過成員更替,“有人來也有人離”,即便是“燒光了所有積蓄”,但仍然“愛與恨都在一起”,非常寫實,但又不是簡單地宣泄,做樂隊不易,Project Ace能一直堅持,本身是遊戲玩家,又不被遊戲裹挾。

南都:《組Band》這首歌算是非常寫實了吧?

李吉吉:可以這麼說啊,這個歌不想讓別人感覺很苦逼,或是宣泄、吶喊,而是用一種自嘲的方式,不會覺得很沉重,還挺詼諧輕鬆的,也挺黑色幽默。

南都:包括一句“唔系隊隊band都捱得到夏天”,這個“夏天”就是“樂隊的夏天”吧?

李吉吉:當時是肥寶在琢磨,突然想到了,挺好,又押韻。做音樂的歷程是很殘酷現實的。但爲什麼我們一直要求自己往更深入的音樂裏走呢,就是感受到深入音樂裏的無窮樂趣,我們在巡演的時候請阿克江和Cee做嘉賓,他們也有很好的音樂修爲,演完之後他們都很激動,說樂隊的這種感染力不是一個人在現場能夠做出來的。

南都:做樂隊確實是比做獨立的歌手複雜和困難太多吧?

李吉吉:很多綜藝節目出來後,急功近利這個詞是免不了被提到的。賺錢和出名都不是壞事,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運與選擇,我們做樂隊,做音樂還在不停深入,很多利益可能不會這麼快兌現,但很多快樂也源於單純,我只能說我很感恩,就是我們好好地用人生狀態去發光發熱,做自己喜歡的事,真誠對待,很多內心油然而生的愉悅是其它東西換不來的,而這種精神世界的滿足感就會讓你投入更多。

南都:能想明白是非常好的,比如《Ace Wave王牌浪潮》專輯出來,你有沒有留意過樂迷的反饋?

李吉吉:肯定還是希望多一點評價,多一點關注,我不希望孤芳自賞,還是希望聽到的人覺得這個音樂好聽、好玩兒。但我這些年一直心理建設是不要有太高的預期,不要有太多的期待,儘自己的能力做得足夠精彩就好了。當發現心理預期足夠低,有反饋我就挺滿足的。

南都:簽約太合麥田是怎樣的機緣?

李吉吉:是張亞東先生介紹的,他是非常有音樂品味的人,對年輕人也非常友好。2019年11月的時候,我把《Love From Retro》和《Nightingale》的小樣發給他,原本也沒什麼往來,分享之後我其實還很不好意思的,沒想到他聽了說“這個很好,這是屬於未來的東西”,然後就問了一下我的情況,我說我正在準備做新的專輯。過了一個多星期,他突然轉了一個名片給我,就是太合音樂副總胡譯友先生,聊完也很投緣。當時問我是想籤李吉吉還是Project Ace,因爲Project Ace於我已經是一個印記和音樂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單純的一個樂隊這樣的概念,然後就這麼定下來。

南都:雖然說不對自己預期過高,但還是簽了公司,專輯也順利做出來了,過程肯定是排除萬難,但結果還是不錯的。

李吉吉:可能和我的性格有關,我是一個危機感很重的人,只要我選擇做,就會盡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大學畢業之後一直很順,做《爵士日與夜》的時候,有一種橫空出世的感覺,也上了很多音樂節,Clockenflap也演過了,但在2018年,樂隊正往上走的時候,我的右手掌骨意外骨折,一下就停了大半年,然後也經歷了人生上的一些波折、一些低谷,有了許多新的感悟,對許多事情的看法也更加豁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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