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答卷不完美,或許也不必完美。以《許願神龍》爲試煉場,倍視動畫有了全流程的動畫生產能力,將在融創體系裏探索更多可能。

作者 | 任彤瑤

1月15日,一部名爲《許願神龍》的動畫電影登陸院線,它的聲勢並不算大,從故事內容到製作團隊都顯露着“試驗”的氣質。

故事的時空放在了現代上海,和浦東新區隔江相望的石庫門老城區。一個在弄堂長大的上海大學生遇到一條粉紅色的許願神龍,男孩想與跨入上流階層的青梅竹馬重逢,神龍要完成三個願望重回天庭。他們在差異巨大的新老城區間穿梭冒險,最後迴歸一個簡單的普世主題:世界上有比金錢更珍貴的東西,比如愛和生命。

你能在這部動畫裏感受到許多好萊塢動畫的範式與氣質,但細節又是中國風味的。這是一個由中外編劇合作形成的劇本,它在誕生之初就目標明確,要講一個面向世界的中國現代故事。

故事有沒有講好見仁見智,更吸引眼球的是從中顯露的製作技術與工業化水平。這是知名視效公司Base(倍視)旗下原創動畫線倍視動畫(Base Animation)的首部作品,爲了製作這部動畫,Base在廈門組建了一支130多人的全流程本土動畫團隊,開發前後歷時7年。

培養本土視效人才的經驗被運用到動畫上,Base希望以《許願神龍》爲試驗場,通過外籍藝術家幫帶的形式,讓一支年輕的中國動畫團隊逐漸成長,以世界動畫業界的最高技術標準來打造原創中國動畫。

跑通流程的倍視動畫2020年初獲得融創文化的戰略控股,其完整的前期開發和中後期生產能力,對近兩年來高調推進動漫IP開發的融創文化有極大吸引力。

融創文化旗下有7個動畫工作室。除了早期投資的寒木春華、千萬間和新增的倍視動畫,2020年末,融創還與動畫導演程騰、李夏、袁智超、李智勇共同成立了4個動畫導演工作室,將聚焦於開發動畫院線電影,已有數部作品正在孵化中。倍視動畫除了在原創作品上繼續試驗海外市場,還將爲融創其他動畫工作室提供製作支持。

第一份答卷不完美,或許也不必完美。倍視動畫已有能力與動畫產業其他部分協同,在野心勃勃要構建長鏈IP生態的融創體系下,它還有很多機會攀過另一些山峯。

  • 01 | 從視效到動畫

成立於2006年,Base如今已經是亞洲乃至全球領先的視效公司。

其參與制作的《太平洋戰爭》、《海濱帝國》、《黑帆》和《曼達洛人》四次獲得艾美獎最佳視效獎,憑藉《星球大戰7》、《美國隊長2》兩次獲得奧斯卡最佳視效提名,並參與了《捉妖記》、《流浪地球》等國內院線大片的視效製作。

隨着視效團隊趨向成熟,Base的創始人克里斯·布蘭博認爲到了開闢新業務的時候。2013年,在專注視效的倍視視效(Base FX)品牌之外,公司成立了專注原創動畫開發的倍視動畫(Base Animation),希望培養出一支年輕的中國動畫團隊,以世界動畫業界的最高技術標準來打造原創作品。

克里斯·布蘭博很早就定下了倍視動畫的開發方向:做面向世界的中國動畫。

“追光、彩條屋這樣的動畫公司,已經爲本土動畫市場開發出如《白蛇:緣起》這樣成功的、傳統題材的作品。” 克里斯·布蘭博告訴《三聲》(微信公衆號ID:tosansheng),“Base可以嘗試向世界講一些更具現代元素的中國故事,這會是一個新鮮的視角。”

對描繪現代中國有濃厚興趣,與克里斯·布蘭博本身的跨文化生活背景有關。他從美國來華創業、定居近二十年,併成爲了“中國女婿”。

“在海外,中國文化的形象大多提煉自歷史。”克里斯·布蘭博說,悠久的王朝更迭、長城、故宮和功夫,這些要素構成普通觀衆對中國的主流印象。但大多數人對現代中國的日常生活並不瞭解,鮮能接觸到展現這些面向的文藝作品。“事實上,大家在現代生活中遇到的困境和焦慮是相似的,講述這些現代故事會很有趣。”

以此爲標準,Base開始物色故事劇本。2014年,來自好萊塢的概念設計師Chris Appelhans向克里斯·布蘭博展示了一張畫,畫中是一個現代中國小男孩與一條龍。克里斯·布蘭博感覺這有機會做出一個好故事,他提出讓Appelhans擔綱導演,將這個創意賣給了Base。

  • 02 | 故事開發

2015年,Base正式投入《許願神龍》的故事開發。

從一幅概念圖到完整劇本花了兩年,這也是好萊塢電影通常的劇本成型時長。參與《許願神龍》劇本開發的編劇團隊有25人,一半來自中國,一半來自海外。Appelhans與海外團隊主要在洛杉磯工作,Base則爲其提供資源,並協助物色中國編劇。

劇本在中國-洛杉磯兩地反覆溝通中成型。洛杉磯的團隊會以好萊塢的敘事視角創作劇本與故事板,然後將草稿返回給中國團隊,糾正、重寫其中不夠準確的部分,比如家庭成員關係、人物互動方式等。

在點映分享會上,主創之一、動畫指導李曉光以《許願神龍》女主角的形象舉例,在中國動畫裏,塑造一個性格鮮活的現代女性角色是有挑戰的。

對洛杉磯的藝術家們來說,這個頗有幾分精靈古怪,不缺冒險精神的女主角,可以在奧黛麗赫本這樣的著名影星身上看到影子。但放在中國,她的性格與行爲動機不夠貼合,李曉光和團隊爲此參考了很多中國女演員,最終塑造出一個童年在老弄堂裏大膽闖禍的“假小子”形象。

2018年,Base曾拿《許願神龍》的demo在倫敦、墨西哥等多個城市做觀影測試。“一半人覺得它是中國的,一半人覺得它是西方的。” 克里斯·布蘭博向《三聲》回憶,“這正是我們希望的中間狀態。” 中間有風險,這幾乎是一種難以達到的平衡,兩腳踏上不同的船需要一種微妙的力量。團隊持續向自己提問:這是否足夠中國本土?這是否足夠國際化?

2015年,《怪物史萊克》系列導演Aron Waner剛離開夢工場,在熟人牽線下接觸到Base。看過《許願神龍》劇本後,他加入成爲了電影製片之一,爲導演提供指導,並協助Base與索尼達成合作。2017年夏天,索尼動畫成爲《許願神龍》的海外發行商,剛好與索尼有合作的成龍順勢加入了項目,成爲了第三位製片人。

  • 03 | 全流程的本土動畫團隊

也是在2017年,《許願神龍》進入動畫製作階段。Base在廈門落地了動畫公司,花了一年時間配齊團隊。

“找到適合的本土動畫人非常困難。” 克里斯·布蘭博告訴《三聲》。

最大的問題是經驗。與已經耕耘數十年的夢工廠、皮克斯等相比,經歷斷代、近年市場需求才開始興盛的中國動畫行業還是年輕,能在各個生產環節獨挑大樑的本土人才鳳毛麟角。

“人才的成長需要時間。”克里斯·布蘭博與Base的視效業務作對照。初期Base找不到合適的本土人才,引入了三四十位海外專家,讓他們帶本土團隊做項目,傳授經驗,數年之後本土團隊成長起來,再逐漸削減專家。如今中國視效行業的頭部人才,許多都是從Base FX走出來的。

他認爲,視效工業與動畫工業是相通的,Base用15年時間培育視效人才,在動畫領域也需要相似的耐性和信心。

“人才缺口只是發展過程的一個部分。中國本土的動畫製作依然是小工作室的運行模式,一年一兩部電影產出,還是一個小型產業。”這個模式下,本土動畫藝術家們比較難持續接受到系統的、高標準的項目訓練,Base希望以《許願神龍》爲試煉場,搭建一支全流程的,以本土藝術家爲主的團隊。

Base從世界各地挖來三十多位外籍動畫人才,他們大多數有世界知名動畫廠牌的工作經歷,其中有十多位來自印度夢工廠分公司的員工,在進入《許願神龍》前已經爲夢工廠工作了五六年。

這些人被分到倍視動畫的十多個動畫部門中,以導師、部門領導的身份帶領一百多位本土動畫人開展工作,Appelhans也從洛杉磯來到廈門工作了兩年半。2020年,動畫終於成型。

  • 04 | 進入融創體系

2020年初,融創文化接觸到Base,觀看了《許願神龍》幾分鐘的片段。“當時確實被震撼到了,覺得至少製作水平是世界級的。” Base的COO張楷乾向《三聲》回憶。

張楷乾同時是融創文化戰略投資部總監,負責融創文化對Base的戰略投資。2020年1月,Base正式進入融創文化體系。在去年的媒體採訪中,克里斯·布蘭博表示,自已同融創文化集團總裁孫喆一在戰略方向上一直有高度共識,BASE不僅是行業服務型公司,也應該成爲內容創制型公司,這是雙方的共同目標。

張楷乾告訴三聲,融創本身要做一個工業化全產業鏈條的文化公司,Base優秀的視效業務有機會銜接融創主控的其他影視項目。

經歷了《許願神龍》後,Base在動畫板塊已經具備完整的前期開發和中後期生產能力,是很成熟的一套體系,對近兩年來高調推進動漫IP開發的融創文化來說具有極大吸引力。

目前融創文化旗下動畫導演工作室有七個,除了早期投資的寒木春華、千萬間和新增的倍視動畫外,2020年末,融創還與動畫導演程騰、李夏、袁智超、李智勇共同成立了4個動畫導演工作室:冰滴映畫、放暑假、光錐和小白馬導演工作室。

這四位導演的名字在中國動畫業界無人不熟。程騰和李夏是《姜子牙》的導演和聯合導演,曾在皮克斯與夢工廠工作,袁智超深度參與了《西遊記之大聖歸來》的故事板創作。他們三人都是中國傳媒大學2007屆動畫專業的學生,李智勇是他們的老師,也是屢獲國內外大獎的系列動畫《功夫兔與菜包狗》的導演。

四個導演工作室將聚焦於開發動畫院線電影,目前已有數部作品正在孵化中,並將於今年進入到項目製作期。

張楷乾認爲,這些工作室的內容更多是精耕國內,而倍視動畫在題材發掘上會更偏向打全球市場,區別化運營。同時Base的全鏈條生產能力,可以爲其他工作室提供產能支持。

“中國觀衆的品位肯定是越來越高的,這個市場也會因爲觀衆的期待值,成本有上升趨勢,我們的製作水平肯定要保持。”張楷乾表示。

在克里斯·布蘭博的預期裏,Base接下來起碼要再產出兩部製作質量與《許願神龍》相當的作品。《許願神龍》的續集已經提上日程,也有可能做一個長篇連載的動畫番劇,相應的衍生品也會陸續投入開發,未來會嘗試更多題材。

“其實只要把故事講好,講得大家都能聽懂,有代入感,都是能做的。”張楷乾說,重要的是講的方式和質量,他們有信心讓海外觀衆接受更多中國題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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