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之下的人,既要能承受其重量,又不能遮蓋其鋒芒。成員之間既是利益捆綁的共同體,也是明爭暗鬥的角力方,當個人情感與王權勢力齟齬難入,沒有人可以擺脫淪爲犧牲品的宿命,對於這場遊戲的規則,《王冠》自始至終都深諳其道。

從少女承襲王位後的蛻變,到步入中年的女王,逐步在政界與王室的抗衡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走到第四季的《王冠》迎來了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

王室神權的泉眼已經乾涸,人們開始渴望從逐漸解放的思想中尋求慰藉。當進步主義的風潮吹向白金漢宮,過往的行事作風不再適用,堅挺了四百年的王權制度要如何在夾縫中生存和延續?

隨着撒切爾夫人和戴安娜王妃的入場,這部三女主的大戲終於揭開序幕。在樁樁件件的變革與糾紛中,王室成員的面目得到了久違的照亮,《王冠》的戲劇觀賞性也被推向了劇集開播以來的制高點。

要成爲童話的主角,首先你得負屈含辱

童話裏有走過長街的玻璃馬車,有八米長的珍珠婚紗,有7.5億人注視下的世紀婚禮,但20歲就成爲英國王妃的戴安娜並不知道,童話裏還有銅城鐵壁的皇宮和無法與浪漫理想共存的威嚴王權。

戴安娜的悲劇早在“巴爾莫勒爾測試”中就埋下伏筆,順利通過王室考驗的她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已經被牢牢地釘在王室婚姻的腳手架上,她就和那隻懸掛在皇宮裏的鹿角一樣,不過是被王室獵捕的又一個犧牲對象。

在自我與權威的撕扯中,戴安娜反覆咀嚼着自己的孤獨、無助和絕望。人們看不見高牆裏的打壓和冷落,他們只會記得每次走進公衆視野的戴安娜,會從人羣裏接過一束又一束的鮮花,會俯下身把孤兒輕輕地攬入懷裏。

對踏入新時代的英國來說,戴安娜正是古典與現代觀念衝撞下最爲人推崇的意象,她是“人民的王妃”,而不是查爾斯王子不愛的王妃。

對王室來說,他們一方面希望備受擁戴的戴安娜可以挽救搖搖欲墜的王室形象,一方面又顧忌她日漸高漲的人氣會蓋過王子的光芒,諷刺的是,王冠最終導致了戴安娜的毀滅,戴安娜卻在很多時刻照亮過王冠。

上帝不該讓膽小鬼做他的大使

“他們既不高貴,也不優雅”,在撒切爾眼裏,王室不過是一羣安於現狀的鄉紳貴族和一套固步自封的繁文縟節,她心裏非常清楚,想要消解階級對社會的影響就必須要做出自上而下的改變,哪怕這種革新會讓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當激進尖銳的撒切爾遇上傳統守舊的女王,碰撞出的衝突既是兩種身份的,也是兩種制度的。

對比撒切爾和戴安娜,兩個幾乎同時升起又同時隕落的女性形象,在面對同樣的王室考驗時,一個爲保全自我放棄了測試,一個通過了測試卻桎梏難逃,王室內部的冰冷規則下,個體做出的選擇和各自堅守的理念不盡相同。

70年代末到90年初,這三位在英國最具影響力的女性在政治事務、家庭關係、社會進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王冠》通過空間交錯和場景對比的拍攝手法,讓三人之間交錯纏繞的關係得到了多維度的呈現。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場遊戲的局外人

除了她,她是這場遊戲的中心

對女王來說,王室就是一場宿命論的遊戲,唯一的規則就是保全王冠。多年的君主生涯早已讓她明白,想要坐穩王位就必須放下強烈的好奇心和同理心,不管是戴安娜的擁抱還是撒切爾的眼淚,都是需要排除在外的干擾因素。

命運在賦予女王唯一神權的同時,也剝奪了她身爲一個普通人的權利,這意味着她不能再是一個情感充沛的人,而是需要做一個長期服務於系統的機器,一種能從守舊與革新中找到最優解的算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對於敘事母題的考量和歷史細節的取捨或許是全劇最困難也是最危險的挑戰,《王冠》想要做的不是一次對英國曆史的重新演繹,而是通過對近代王室的描繪,開啓人們對於傳統觀念和現代價值的審視。

第四季在影像上保持了清冷肅穆的美學風格,依舊採取一集一事的劇集結構,在重要事件的選擇上更加嚴謹周密,對大起大落的戲碼點到爲止,劇情在引人入勝的同時完成了對主題的閉合與自洽。

面對即將到來的第三次演員大換血,奧利維婭·科爾曼(飾演伊麗莎白二世女王)、托比亞斯·門基斯(飾演菲利普親王)和海蓮娜·伯翰·卡特(飾演瑪格麗特公主)以殿堂級的表演完成了各自在《王冠》的謝幕。

艾瑪·柯林(飾演戴安娜王妃)和吉蓮·安德森(飾演撒切爾夫人)作爲本季新注入的血液,憑藉對角色神形兼備的詮釋,以及兩人在自然與夸誕間遊刃有餘的拿捏,實現了演員與角色之間的互相成就。

原型與演員對比

作爲網飛(Netflix)有史以來耗資最高的一部原創劇集,《王冠》的成就無疑是里程碑式的。

從2016年開播至今,不管是大衆市場還是媒體場域,無不對其交口稱譽。之所以能連續四年穩坐筒中翹楚的位置,與它近乎完美的劇本創作、場景編排、視覺呈現、配樂製作等密不可分。

針對劇集真實性的爭議,編劇彼得·摩根表示,創作《王冠》的過程始終是在現實力量與虛構元素之間來回拉扯,越是靠近歷史,越是深陷其中。《王冠》第四季上線後,英國王室要求在每一集的片頭加上“故事純屬虛構”的標註,網飛對此表示了拒絕。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