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自二戰以後,隨着冷戰的爆發,以及大國間核威懾力的增強,現代戰爭的作戰形式也逐漸由一戰、二戰時期的全面戰爭、總體戰,過渡到冷戰時期的“有限戰爭”。在有限戰爭中,軍事開始從屬於政治,有限的目標必然要求使用有限的戰爭手段。這種有限,體現在“包括對戰爭目的、使用武器。打擊目標、兵力使用、地理範圍5個方面的限制”。

而我國的對越反擊戰,就是這種典型的有限戰爭。

自1975年越南統一以來,曾經親如兄弟一般的中越關係開始出現裂痕。在野心的驅使下,越南妄圖建立包括越、老、柬三國在內的印支聯邦,從而稱霸東南亞。對此,我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的。

由於越南的爭霸野心,受到我國極大的遏制,因此他們遠交近攻,毫不猶豫地投入了蘇聯的懷抱。在蘇聯的支持下,越南迅速控制了老撾,隨後又於1978年佔領了整個柬埔寨,其擴張勢頭到達了頂峯。

爲了報答蘇聯對自己的支持,越南緊緊跟隨蘇聯的反華政策,在中越邊境不斷製造流血事件,同時還允許蘇聯海軍入駐金蘭灣。就此,中國北有蘇聯的百萬大軍,西有印度重兵威脅,而在南面又有了自稱“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越南,邊境局勢出現了急劇惡化。

爲了突破蘇聯構築的“中國包圍圈”,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決定以越南爲突破口,進行一次有限的、懲罰性的戰爭。我國不僅要打痛越南,同時還要震懾北面的蘇聯。

於是在1979年2月17日,對越反擊戰正式打響,數十萬解放軍部隊越過邊境,對越南進行了暴風驟雨一般的懲罰性戰爭。戰爭分別由中國的雲南省和廣西壯族自治區兩個作戰方向,雲南方向由楊得志指揮,而廣西方向則由許世友指揮。

諒山省是越南北部的邊境省份,它四面環山,有海拔800米以上的扣馬山、扣考山和扣派山等天然屏障,交通發達,有公路與河內、高平、太原、祿平相連,是越南首都河內的門戶。只要攻佔這裏,前方將一馬平川,河內將無險可守。自古以來,中原政權平定交趾,諒山從來就是必經之路。只要攻佔諒山,其餘地方皆可傳檄而定。

因此在我軍的作戰計劃中,諒山是必須被攻佔的一座城市。

經過10多日的血戰,許世友所指揮的55軍、43軍以及54軍162師、50軍148師已兵臨涼山市郊,總兵力達到8萬餘人。而駐守諒山的,是號稱越軍王牌的第3師,共計1萬餘人。他們利用周圍山地設防,密佈明碉暗堡,準備將中國軍隊擋在此處。

許世友用兵以剛猛而著稱。在攻打諒山前,許世友便強調:

“進院,必須先打開大門,開門進院才能登堂入室,打仗就要先打開突破口,然後殲滅縱深的敵人,同登是我們攻打諒山的大門,就是主要突破口,要想殲滅諒山的敵人,就必須首先殲滅同登的敵人,打開這扇大門!”

因此,許世友採用中央突破的戰術,集中優勢兵力,以毀滅性的炮火作爲先導,全殲守敵。

在攻打同登前,我軍集中了200多門重炮,提前確定好射擊諸元。隨着指揮官的一聲令下,我軍炮兵部隊在30分鐘內打出了上萬發炮彈。準確而猛烈的炮火,讓敵人的表面陣地在頃刻間化爲廢墟,徹底打垮了敵人的士氣。

在炮火和坦克的掩護下,我軍兵分兩路,從東西兩面向敵人薄弱的兩肋穿插。勇猛的解放軍戰士不畏犧牲,前赴後繼。面對前面15米的雷場,88團7連7班的朱澤威,怒吼着帶領全班戰士以肉身趟雷,用自己生命爲後方戰友開闢了道路。

聽聞朱澤威的英雄壯舉,許世友高興道:“有這樣的部隊,什麼陣地都能攻破,什麼樣的敵人都能殲滅。”而事後的發展,也印證了許世友之所言,我軍最終攻佔了同登,對諒山守敵形成了泰山壓頂之勢。

在掃清諒山外圍陣地後,許世友對各部下達總攻命令,他特別強調,諒山是越南首都河內的北大門,非常重要,是要塞性質,工事堅固,又有山洞。因此許世友認爲,必須用大炮猛烈轟擊市區,將軍事建築徹底摧毀,打出國威,打出軍威。

3月1日,諒山戰役打響。我軍集中306門重炮,對諒山市區發動了30分鐘的炮火奇襲。整個諒山市,都在劇烈的爆炸聲中搖晃,兵營、火車站、變電站、郵政大樓、公安廳皆被炮火炸成廢墟,諒山到河內的通信中斷,供電系統被摧毀。在猛烈的炮火下,第3師在電報中不斷向河內求救:

“中國軍隊的火炮太兇猛了,所有道路都被他們封鎖了,我們簡直無法抵擋,要撤退只能爬山了!”

雖然我軍進行了炮火奇襲,但是頑強的敵人依然不肯放下武器。當敵第3師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後,一場血腥的惡戰隨即打響。敵人利用有利地形和來自縱深的火炮,節節抗擊我軍的進攻,我軍雖然連續攻佔敵人13個無名高地,但是傷亡卻非常慘重,進展不是很大

隨後我軍再次調來多門重炮,用直瞄火力一個個地敲掉敵人隱蔽的堅固據點。最終,我軍終於佔領了諒山北市區,將紅旗插在了敵人省府大樓之上。

諒山,分爲南北兩個市區,北市區是新城區,南市區是老城區,中間隔着一道奇窮河。根據中央軍委決定,對越反擊戰是一次懲罰性的還擊作戰,絕非滅國性質的全面戰爭。在諒山之戰中,我軍以傷亡將近5000的代價,全殲越南第3師,斃敵10000餘名。按說,我軍已經達到了初步的作戰目的。

原本,許世友並不想渡過奇窮河,攻打諒山南市區。然而就在此時,盤踞在河內的黎筍集團依然厚着臉皮吹牛,說“諒山堅不可摧”“涼山依然掌握在越南手中”。

得知這一消息後,許世友怒不可遏,看來黎筍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給點更大的懲罰,越南恐怕不會長記性。如果我軍不過奇窮河,戳穿越南紙老虎的本性,恐怕全世界都會認爲,我軍沒有能力渡過奇窮河。

因此許世友放棄原本“不渡過奇窮河”的決定,轉而發動攻佔諒山南市區的戰鬥。3月4日6點50分,渡河戰鬥打響。我軍將坦克和直瞄火炮佈置在北岸,對敵人對岸的據點發動毀滅性的炮擊。我軍以2~3門火炮對付一個坑道口或明、暗碉堡等堅固火力點,千方百計保障步兵順利通過大橋。

在我軍的炮火壓制下,敵人的火力點一個個被打啞火,隨後我軍步兵對敵殘餘部隊發動排山倒海一般的攻擊。到了3月5日,諒山南市區被我軍徹底攻佔。至此,通往河內的大門徹底敞開,我軍對河內形成了威逼之勢。只要我軍願意,攻佔河內並不會成爲什麼非常大的問題。

就如鄧小平對基辛格所說:

“我們佔領了所有的防禦工事,到河內一路上已經沒有防線了。”

聽說諒山被攻佔,黎筍集團簡直嚇破了膽。黎筍急忙命令第一軍區指揮所後撤,同時命令河內城防司令部市區在交通要道挖掘戰壕,準備進行城市防禦戰。與此同時,越南當局還通知各國外交使團隨時準備向市外安全地帶轉移。可以說,整個河內亂成了一鍋粥。

面對攻取敵國首都這樣唾手可得的蓋世奇功。許世友展現出了過人的政治眼光。他下達命令:“向河內進發,但只允許前進5公里。”

對此,許世友解釋,前進5公里,是一種姿態,即我軍隨時可以攻佔河內。而之所以不繼續前進,是因爲我國在戰前就強調,這是一場懲罰性質的戰爭,我們絕不要越南一寸土地,也無意消滅越南政府。

許世友還說:

“此前,我國政府做過很多勸說工作,提出過很多改善關係的建議和措施,黎筍集團聽不進去,總認爲我們軟弱可欺,他們的反華行動變本加厲、猖狂至極。我們不想打到河內去,只是用有限的軍事手段警告黎筍集團,但願這種威逼行動是最後一次,但願中越兩國的邊界衝突緩和下來,但願中越邊境和平安定。”

不得不說,許世友的政治眼光是相當高明的,絕非僅僅只是一員猛將。

如果真的擴大戰爭,攻陷河內,中越戰爭就將可能由一場邊境局部戰爭,演變爲一場不死不休的全面戰爭。而在1978年12月舉行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中,我國已經將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中來,若中越戰爭全面爆發,又何談經濟建設。

而事實也證明,我國和越南的邊境戰爭,一直打打停停,持續到1990年2月。

與此同時,中越戰爭期間,蘇聯沒有進行直接干涉。但如果我軍若將戰火蔓延至河內,就難保蘇聯不出兵,畢竟蘇聯海軍就駐紮在金蘭灣。若中蘇戰爭打響,對於中國恐怕將產生更加不利的影響。

對此,陳雲曾作出預測:“蘇聯在中蘇邊境的兵力嚴重不足,進攻中國需要從歐洲調兵,而這得一個月才能完成。”而這,也是中越戰爭只持續28天的原因。。

與此相對的,若即刻停止戰爭,則會暴露出蘇聯的“外強中乾”,讓他們的盟友對其失去信心。對此,基辛格曾指出:

“在越南,中國使河內看到了蘇聯協防承諾的侷限性,更重要的是,中國暴露了蘇聯整體戰略涵蓋能力的侷限性。”

而這,也有利於中國突破蘇聯苦心經營的“中國包圍圈”,形成突破口。

與此同時,我軍的及時收手,也成功地時間了一次有限戰爭。印度學者巴克什認爲,中國開創了一種新的戰爭模式,即“懲罰模式”,對沖突規模進行了限制,在覈背景下進行有限的常規衝突。

而英國軍事學家謝爾福德·彼得威爾則將我國的這種作戰形式稱爲“教訓模式”。從一開始,我國便將目標和戰爭的進行限制在兩國的邊境衝突以內。

在這次戰鬥中,我國使用的都是常規武器,而沒有使用核武器、生化武器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甚至連空軍都沒有直接使用。而中國人民解放軍所摧毀的,大多是越南軍隊的有生力量以及專門針對中國而修建的防禦工事。而所繳獲的大量戰利品,本來就是我國在中越蜜月期間,無償援助給他們的。與其說是“繳獲”,不如說是“回收”。

而在中越邊境戰爭中,許世友的表現也十分值得稱道。雖然對於他的指揮,坊間頗有爭議。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按時、保質保量地完成了作戰方案,做到了快進快退,實現了有限戰爭的作戰目標。他敏銳的意識到:“中越之間遲早和好,”

因此,他沒有盲目擴大的戰爭,點到即止。他在懲罰越南的同時,留有餘地,沒有讓中越徹底撕破臉。事實證明,即使中越邊境殺聲震天,中越兩國依然沒有徹底斷交。而到了後來,中越兩國也實現了關係正常化。正如《孫子兵法》所說:上下同欲者勝。

相比之下,麥克阿瑟在朝鮮的表現就比許世友在越南要差很多。他盲目越過三八線,一味追求榮譽和軍功,最終讓我國不得不抗美援朝,從而使讓美國陷入三年的殘酷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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