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貧困人口衆多的印度、巴基斯坦等南亞國家，存在着不少專做窮人生意的黑暗行業，除開我們熟悉的嬰孩買賣、童娼童婚，還有拿自己“開刀”的器官販賣行當，其中就包括臭名昭著的腎臟買賣。

著名電影《調音師》也有關於印度內臟黑市交易的戲份，在觀衆對男主的內臟差點被帶走的橋段感到驚詫之餘，“什麼是生命？生命取決於肝臟”這句詞，也烙在了不少觀衆的記憶裏。

少腎危險無處不在

（圖：《調音師》）▼

搞定那個窮人的腎

在印巴這樣的國家，有着明道人所不知，但暗道上無人不曉的“腎區”。腎區並不是一塊特定區域，而是指地下腎臟交易的黑產鏈條。

鏈條的始端是腎臟供應，供應者便是被生活拋棄了、又或是拋棄了生活的那些窮人。

窮人不光把身體的勞動產出賣給富人

連身體本身也可以賣給富人

（圖：shutterstock）▼

黑團伙會安排專人到農村，專門接近那些看上去就窮困潦倒的文盲，告知他們有項穩賺不賠的器官生意——只要交出自己的腎，就可以得到（對他們而言）不菲的報酬。哪怕只合約人民幣6000元，也是他們打零工半年也賺不來的大錢。

在印度這個富人真富，窮人真窮的地方

即使很多人想依靠體力去換生存

也沒有那麼多工作機會提供給他們

更何況還有很多好喫懶做的人

（圖：shutterstock）▼

在面對這羣可憐人關於“取腎是否有損健康”的疑問時，他們給出的總是那一套說辭：人有兩個腎，其實一個就夠身體正常運轉的，你看看那些已經賣腎了的，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實際上，僅剩一個腎的人在生活飲食上必須非常小心節制，且不能從事體力工作；而這些摘除了一個腎的人沒什麼文化、技能，日後也大概率是要從事重體力勞動的，身體狀況必然每況愈下。

以後重活都交給老婆幹？

（圖：shutterstock）▼

但倒賣團伙哪管這些。在成功獲取這些人摘除腎臟的同意之後，會有專人將他們關押在自己的“取腎基地”數週，期間找合作的外科醫生對其進行腎臟摘除手術，在沒什麼衛生條件可言的情況下，帶走他們身體中這個極其重要的代謝器官。

摘取流程結束後，良心尚存的中介方，會把談好的價格悉數付給賣腎者；萬一賣腎者遇到的是騙子，不僅面臨的是身無分文的下場，甚至醒來後傷口癒合所需的醫藥費都要自己掏（如果他們還給你留了一個腎的話）。

被器官販子誘騙的窮人

等着接受割腎手術

（圖：https://www.npr.org/）▼

2007年時，來自旁遮普省會拉合爾邊緣貧民窟的法基爾爲了結婚想到了賣腎，在跟中介溝通之後談成了10萬盧比（約合1666美元）的成交價。

但他被騙了——手術後的他，醒來發現自己被一個人丟在高速公路上，還好附近的好心路人救了他。

即便賣腎的危險性已經如此之大，還是有人前赴後繼。一批批不堪生活壓力的底層人，自行沿着街邊小廣告的線索聯繫上中介，主動提出將自己的腎臟賣掉，將自己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提前變現。

腎臟黑市交易如暗瘡一般無法根除，一如貧窮無法根除。

腎往哪去

這些人丟掉的腎，大概率都進到別人體內、幫別人續命去了。

南亞是全球器官移植最爲活躍的地區之一，“腎臟旅遊業”相當發達，每年都有成千上萬名“腎臟移植遊客”從歐美、澳洲、中東或日韓湧向巴基斯坦拉合爾、印度孟買等地的私人醫院接受腎臟移植。

而巴基斯坦更是享有“腎臟義賣市場”的國際聲譽，每年約有1500名外國人會在這裏接受換腎手術；尼泊爾也“不甘示弱”，享有“腎谷”之稱——在加德滿都附近的貧困山村，有個村子甚至“人人只有一個腎”。

他們賣腎所得的錢有各種各樣的用途

生存開支，子女學費...花着花着，一顆腎就不夠用了

（圖：https://www.thenationalnews.com/）▼

至於原因，並不是說這裏的醫院多麼高端、醫生醫術多麼高明。

一方面，是這些國家的的手術費用遠比發達國家要低；第二個是重點，全球腎臟疾病、糖尿病和高血壓患者的快速增加加大了全世界對腎臟的需求，而器官捐贈者畢竟是少數。

一手交錢，一手交腎

（圖：https://propakistani.pk/）▼

這種對腎臟的需求與合法供應之間的巨大缺口，正在被遍及印度、尼泊爾、孟加拉國、巴基斯坦等國的腎臟黑市填補——這裏的器官廉價且新鮮，唯一的缺點是來源不正。但對於急需腎臟續命的富人來說，倒是並不重要。

如果將前文負責搞定腎臟來源的那批人稱爲“供方中介”，那麼他們會與異國的“需求方中介”聯繫。需求方中介也很好理解，他們常年遊走在各大醫院、各大疾病論壇專門尋找對換腎有需求的患者，總體而言以歐美中東爲最多，亞洲國家次之。

被抓獲的器官販子也不會有什麼悔意

他們自認爲是腎病患者和賣腎窮人的上帝

只是收取了一些勞務費而已

（圖：https://www.indiatimes.com/）▼

兩邊中介一對接，便促成了一樁換腎生意。不過，他們對買家的要價可以他們收腎數額的幾十倍以上（大約24.5萬到61.4萬美元），只有這樣，鏈條中間的主刀醫生、 麻醉師、護士這些人才有得賺。

如果交易過程和手術都一帆風順，那麼這些人間黑暗也不會被爆出來，事實是每個想要投機取巧的人都在拿自己的性命擔風險。

2019年時，這樣的戲碼照常上演着，結果出事了。

截至當年10月20日，至少有4名日本人通過東京方面的中介到巴基斯坦接受了腎臟更換手術。其中一位男性表示，自己爲了換腎花掉了約1000萬日元（約合66萬元人民幣），竟然都換不來一個像樣的手術地點——手術是在一家類似民宅改造的建築中完成的。

印度大部分合法的醫院基礎設施都差得不行

更何況是黑市交易臨時提供的場所

（圖：shutterstock）▼

惡劣條件下的手術成功率必然不高，這四人中就有1人手術後狀況惡化，在生命垂危狀態下回到日本，重新接受治療。

事實上，根據先前的案例，在這種不安全的狀態下接受腎臟移植手術的後續風險相當大，而風險主要來自艾滋病、乙肝、丙肝等病毒的傳播。

致富了沒？

地下腎臟交易這種事違法且違背倫理，顯然不應提倡；而事件曝光後的輿論風向也無外乎兩種，一是譴責犯罪團伙的道德淪喪，二是同情窮人的走投無路。

但是，走投無路的這些人，賣腎拿到了一筆錢，生活有沒有因此變好呢？

青年人阿奎爾賣腎後如數從中介那裏拿到了60000盧比（約合5325元），在買了臺電視機、CD播放器、金項鍊、一輛三輪人力車之後，錢已所剩無幾……屋漏偏逢連夜雨，幾天後他的房子還被盜了，而妻子在知道丈夫賣腎之後也轉頭回了孃家。

即使賣腎只是暫時提高了生活水平

也會帶動身邊很多人走上這條不理智的來錢路

（圖：https://scroll.in/）▼

而對於人到中年的公交車司機羅斯而言，這筆錢也就是暫時還清了債務——但是幸福是短暫的，四年之後，該失業的他還是失了業，貧窮也還是一樣的貧窮。

這也並非個例，曾在腎臟交易行業知名的拉合爾馬蘇德醫院工作了4年的醫生助理說出了真相。

“即使賣腎者獲得了這筆錢，他們也不知道如何明智地將其投資利用，導致這些錢幾個月就沒了。他們的貧困並沒有減輕，反而隨着身體素質的下降過得愈加貧窮、脆弱。”

但這位助理對這些賣掉自己器官的人並沒有同情，畢竟後者只是看到了一種快速致富的簡單方法，想不勞而獲賺快錢而已。

教育水平很低的窮人們，經過器官販子的洗腦

似乎覺得去掉一個腎是件無比簡單的事

（圖：Al Jazeera English/Youtube）▼

因此可以說，腎臟交易除了給中間商帶來那些沾着人血的暴利之外，對賣腎者和買腎患者都是風險大於收益的操作。而面對這種並不人道的地下交易，相關國家從法律上其實早已有所行動。

印度在1994年就頒佈了禁止器官交易的《人體器官移植法》，之後幾年到此接受器官移植的外國人數量確實有所減少。但是進入21世紀後，這一行業卻正在復甦：印度自願健康協會（VHAI）估計，每年約有2000名印度人出售自己的腎臟。

我隨手一搜就找到了可以賣腎的網站

印度監管又體現在哪裏了？

（圖：http://www.sellingkidney.com/）▼

而巴基斯坦當局，同樣屢次發聲要對非法器官販賣予以打擊，在2010年宣佈禁止人體器官的商業貿易，並對違者判處最高10年監禁，對醫生、中介、接受者和賣腎者處以最高100萬盧比（9500美元）的罰款。

處罰金額比一個腎的價格還高

（圖：https://www.thestar.com.my/）▼

但打擊效率再高也趕不上販賣販子買賣腎的效率：雖無官方數據，一些知情官員估計，巴基斯坦每年還是有大概1500人交出自己的腎臟。

至於這行如此猖獗的原因，除了老生常談的治理不行、人太窮之外，人人都離不開的社交媒體可是功不可沒。在臉書等頁面上，腎臟買賣和移植相關的賬號與信息，真是如野草一般，永遠都清除不盡。

明目張膽，違法亂紀，肆意妄爲

（圖：twitter）▼

2003年時，人類學家休斯就已經在《柳葉刀》發文指出，貧窮國家的“器官移植旅遊業”已經成爲一種經濟模式，在全球範圍內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窮到富，從黑人到白人，逐漸滲透、發展。

如今來看，他的話仍然是對的。

要想從根本上杜絕不法器官貿易，不妨從國際層面將其定性爲全球公共衛生問題，有所涉及的各國都應參與到共同的解決方案的指定與執行中，包括但不限拓寬合乎倫理的器官來源以解決器官短缺的根本問題、發展經濟並讓經濟成果惠及底層人、加強國際貿易流程的監管等等。

但各國有沒有這個能力與魄力，其執法人員有沒有一身正氣，就是另一個話題了。

參考文獻：

1.http://www.ipsnews.net/2007/10/health-pakistan-poor-worse-off-after-selling-kidneys/

2.https://www.scmp.com/news/asia/south-asia/article/2100184/pakistans-illegal-kidney-trade-propped-poor-and-wealthy

3.https://www.who.int/bulletin/volumes/85/12/06-039370/en/

4.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pakistan-trafficking-organs-idUSKCN1BM17K

5.https://www.aljazeera.com/features/2015/10/8/need-a-kidney-inside-the-worlds-biggest-organ-market

*本文內容爲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Nirbhay Dal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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