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全球新冠疫情大流行,讓很多行業都遭受了重創。爲了保護本國經濟,各國紛紛出臺政策,或多或少地接濟了各行各業的經營者,儘管可能是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

不過有很多行業卻感受不到這樣的溫暖,墨西哥的販毒集團就位列其中。

爲了抗擊病毒而設立的重重關卡

讓毒販的發財之路難上加難了

(圖:shutterstock)▼

和外界想象不一樣的是,墨西哥販毒集團並不是西裝革履,談笑間百億國際大單到手的黑道梟雄形象。在經濟陷入停滯的時期,他們也在爲生存奔波。

毒梟家也沒餘糧

剛剛過去的2020,對毒梟來講是艱難的一年。各國爲應對疫情,紛紛對鄰國關閉了國門。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墨西哥的毒品生產和販運系統因此遭到重創。

疫情之前和疫情期間的美墨過境點對比

平日裏依靠着這個毒品消費大國的墨西哥毒販

太多人因封鎖斷了財路

(圖:shutterstock)▼

這對於飽受拉美毒品荼毒的美國來說卻成了意外收穫。

美國是美洲最大的毒品消費市場,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數據顯示,美國吸毒人數大約爲3500萬,約佔全國人口的10%,這個比例遠遠高於墨西哥。所以墨國毒梟能從本土賺到的錢十分有限,大頭還是來自於這個北方那些富有的癮君子。

只想要墨西哥好的部分,不想要壞的部分

哪有這等好事

(圖:shutterstock)▼

此外,墨西哥生產製造毒品的原材料也並非自產,也是通過國際貿易來採購的。在美國地下市場上最活躍的毒品成分構成中,排名第一的是芬太尼,第二的是甲基苯丙胺。這兩種東西都是墨西哥從外面進口而來的。

先說芬太尼,這是一種類似嗎啡的阿片類藥物。相比嗎啡,它的效力能高出50-100倍,而且價格還更低廉一些。目前美國並沒有完全禁止這款藥物,由於它強效的鎮痛能力,醫生可以自行決定給患有癌症等疾病的病人開出處方芬太尼。

芬太尼是一種強效的短暫止痛劑

常見的有片狀,液狀,以及貼片狀

(圖:shutterstock)▼

但這種藥物的成癮性極高,據說可以一次成癮,有些患者服用多次之後對它的需求變得越來越旺盛,甚至到每天需要服用幾十顆的程度。當然,醫生是不會給患者開出這麼多止痛藥的,旺盛的需求和微不足道的供給,就催生了一條寬闊的地下產業鏈。

最初可能只是爲了止痛

後來毒癮超過了慢性疼痛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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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毒販來說,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因爲如果販運海洛因等毒品,需要大片土地種植罌粟,還需要悉心的護理照料。而販運芬太尼就簡單了,墨西哥人甚至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製作。

大面積的嬰粟田不僅顯眼

生長週期長,容易被警方發現

一把火下去就前功盡棄了

(圖:shutterstock)▼

芬太尼和在美國第二流行的毒品成分甲基苯丙胺的主要生產地都在亞洲,在印度和越南有許多工廠可以生產這種藥物。從下單到運輸,墨西哥毒販獲得一片芬太尼的成本大概是1美元,而只要將它帶到美國,價格就瞬間翻了10倍。

印度做仿製藥的能力毋庸置疑

何況做合成毒品也不需要頂尖的技術人員和設備

(看看這自信的疫苗大花車)

(圖:shutterstock)▼

這種生意不僅穩賺不賠,而且輕鬆省力,最重要的是能帶來豐厚的鉅額利潤。只要有進貨渠道,毒梟基本上就是躺着數錢——而再大的風險在900%的利潤面前都微不足道。

毒癮和想暴富的心都不是好控制的

(圖:shutterstock)▼

現在,這一切都不那麼容易了。各國紛紛關閉邊界,墨西哥人也再難從亞洲供貨商裏拿到足夠的貨源。財路,斷了。

貓鼠遊戲

面對挑戰,墨西哥販毒集團展示出了驚人的彈性。

首先,毒品具有價格彈性極小的特點。對於癮君子來說,毒品是剛性需求,不管賣方叫價多少都心甘情願掏錢。據消息人士透露,墨西哥最大的販毒集團錫那羅亞集團已經減少了商品輸出,來確保手中仍有一定數量的產品供未來一段時間售賣。

毒品對癮君子的重要性

不亞於食物對於人體的重要性

有貨就不愁賣

(圖:alamy)▼

以毒品的消費特性來講,暫時的減少售賣對於毒販來說並不會傷筋動骨。同時,販毒集團也在積極打開銷路以及擴大進貨來源。

貨源方面,販毒集團選擇用南美洲的古柯作爲亞洲芬太尼的替代品,用以製作可卡因和其他毒品。前一段時間,巴拿馬在加勒比海上截獲了一艘滿載着古柯的小船,很明顯,它的目的地是墨西哥。毒販的船隻大多數是裝有外置馬達的快艇或者半潛船隻,這種小船安全性很差,在近海釣魚都有風險。不過爲了賺錢,冒再大的險都是小事。

古柯葉中含有少量的致幻藥物-古柯鹼

嚼食古柯葉並不會造成上癮

故在南美洲的很多地區種植古柯是合法的

(圖:shutterstock)▼

在外銷方面,販毒集團使用了“兩新兩舊”的手法。

“兩新”就是兩種之前從未有過的販毒新手段:第一是無人機運輸,美墨之間有着3000多公里的漫長陸地邊界,總有邊檢機關照顧不到的地方。亞利桑那州國土安全調查辦公室負責的特工布朗表示,在一年以前美墨邊境幾乎沒有無人機飛躍,而現在如果哪天沒有無人機非法過境那幾乎就是新聞。

第二是交易手段的升級,販毒集團積極擁抱互聯網發展大潮,實現了互聯網+毒品的模式,癮君子們可以在線上使用加密貨幣購買,然後等待中間人送貨上門;而毒販也可以空手套白狼,先收到錢然後再向工廠下單,免去了壓庫存的風險。

網站甚至還能打百分百包君滿意的宣傳語..

方便快捷,一鍵下單,毒品送到家▼

而“兩舊”就是創造性地重啓了兩種之前已經不怎麼使用的銷售路線。

在往返於拉美國家和美國的商船上,將毒品藏匿於裝滿合法商品的集裝箱縫隙中,是過去毒販的慣用手段。但是這種方法風險較高,很容易被邊檢發現,只有少部分能僥倖運到目的地,所以毒販已經很久不用了。但是隨着美墨路上邊境的關閉和通航的中斷,這一古老的手段又死灰復燃。

在病毒的打擊下,甚至開始鋌而走險

結果當然是落入法網

(圖:Mexico's Secretariat of the Navy)▼

另一條通道是美墨邊境牆下的地下通道。美國醫學協會的消息人士指出,今年美國西南邊境許多已經廢棄很久的地下通道都恢復了活力,這一點也在販毒集團的內部文件當中得到了證實。

美墨邊境“最長的走私隧道”被發現了

不僅有軌道車,還有排水系統和電梯..

(圖:https://www.dailystar.co.uk/)▼

錫那羅亞集團的書記員估計,新冠大流行期間,該組織使用地下隧道販運的毒品數量比往年超出了40%,這還是在總體銷量減少的情況下。

通過入境口岸人體運毒依然是販毒集團的主要手段之一,美國當局發現,這些入境口岸抓獲的嫌疑人畫像,也出現了一些戲劇性的變化。

過去販毒集團通常會僱傭外國旅行者,讓他們以旅遊或者購物爲幌子,攜帶毒品進入美國境內。由於邊境限制政策,外國人已經不能自如通行,但美國人以及綠卡擁有者還不受限制。販毒集團招募了一些貧困的或者毒品上癮的美國人,在他們的體腔內走毒品,報酬便是他們自己偷運的部分產品。

帝國:進化

但無論用什麼販毒方法,販毒集團畢竟也沒法像過去一樣運毒了。爲了增強靈活性,他們乾脆採用了釜底抽薪的方法——向美國就地輸出資本和製毒技術。

華盛頓國防大學威廉·佩裏國防研究中心(William J. Perry Center for Hemispheric Defense Studies)教授塞利娜·裏烏約(Celina Realuyo)說:“毒品貿易線路受到挑戰刺激了美國境內地下製毒工廠的發展”。墨西哥的毒販直接出錢出技術工人在美國辦廠,查出這些地下工廠比在邊境線上緝毒要難得多,而且對於美國社會來說危害也要更大。

近期美國俄勒岡州對於少量持毒的放開

也給了墨西哥毒販新的希望

(圖:shutterstock)▼

更重要的是,這個苗頭的出現宣告了一個恐怖的事實,正如裏烏約本人講的那樣:“販毒集團在適應、在學習。”

墨西哥的販毒集團在長年累月的運營當中練就出了強大的生命力和適應力,他們的供貨渠道和銷售渠道已經遍及全世界。如果深入研究他們的組織形式,就會發現這並不是偶然。

在販毒集團內部,有着森嚴的等級制度。如同軍隊一樣,販毒集團的首腦自封將軍,下面有上尉、中尉等職銜。最底層的士兵只要努力就可以往上爬,每升一級,權力和金錢收入都會大幅提高。

這些能上到新聞報紙或者通緝令上的都算組織中高層了

也是底層打工仔的夢想

(圖:alamy)▼

不僅如此,組織還利用和媒體的密切關係來偶像化他們的首腦,他們買下顯眼的戶外廣告、利用拉美人喜聞樂見的牆壁塗鴉形式展開輿論宣傳,還有粉絲自發在網上製作首腦的宣傳海報、剪輯配樂視頻,並將它們傳播。在這些作品裏,大毒梟是一個慷慨任俠的形象,他豪氣干雲,身邊總有奢侈的服裝、豪華的轎車、天價的名錶和令年輕人血脈賁張的重型武器。

例如把在窮人中頗受的歡迎的傳奇人物馬爾維德

塑造成毒品行業的“守護人”

(圖:Wiki)▼

於是加入販毒集團、努力往上爬,就是一個墨西哥少年能想象到的、最熱血、最上進的人生路。像大毒梟古茲曼這樣的人,就是他們心中真正的人上人。指望通過道德教化和並不嚴格的執法讓他們不再走上這條路,則難於登天。

古茲曼幾次被捕又逃獄的經歷

甚至讓青少年對於警方的監控和執法不以爲然了

(圖:shutterstock)▼

販毒集團還打出了“品牌化”,由於部分販毒集團的名頭已經在圈子裏廣爲人知,他們開始吸納一些底層銷售商,允許銷售商使用自己的名號販賣毒品。但是貨必須由總部提供來保障質量,管理和服務模式也按照總部的模式來,總部還會給銷售商提供軍事培訓和管理培訓,儼然一副連鎖商業帝國的樣子。

檢查一下有沒有夾帶私貨

(圖:shutterstock)▼

人員流動性大是很多現代企業頭疼的問題,留不住老員工的企業在競爭力上總是差上一檔。而販毒集團有一個完美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就是入會必須在顯要位置紋身,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哪個集團、下屬哪個幫派、負責哪方面業務的成員。

可以說墨西哥販毒集團的組織度超越了很多的企業、幫派,甚至比一些小國家都要強一些。他們還在摸索學習的過程之中,在學習資本運作,在一次次和政府的實戰中積累經驗,在學習和應用新技術。

光明正大的賣給美國人

(圖:alamy)▼

相比之下,墨西哥明面上的政府只能依靠美國勉強維持,還遭遇到諸多限制。一個人口和麪積都位居世界前列的國家,國防軍隊只有5艘老到應該在博物館陳列的艦艇,一輛坦克都沒有。這樣的實力,也難怪販毒集團會成爲房間裏的大象,所有人都知道它們的存在,卻只好視而不見。

在他們眼中,或許沒有人是古茲曼,又或者,人人都是古茲曼。

參考文獻:

1.https://www.nytimes.com/2020/12/29/world/americas/mexico-pandemic-drug-trade.html

2.https://www.bbc.com/news/av/world-latin-america-53343599

3.https://www.riskscreen.com/kyc360/news/hit-hard-by-the-pandemic-mexicos-drug-cartels-tweaked-their-playbook/

4.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dec/08/mexico-cartel-project-synthetic-opioid-fentanyl-drugs

*本文內容爲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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