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在六和寺坐化,整個過程疑雲重重,種種跡象表明,魯智深是借“火遁”溜之乎也,當宋江李逵喝了毒酒捂着肚子斃命的時候,魯智深很有可能正和武松在六和寺的清幽禪房裏,席地而坐,旁邊的火爐上溫着一甕好酒,砂鍋裏煨着一條狗腿,一個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的大漢,正在旁邊專心致志地默默搗蒜泥。

通行版本《水滸傳》前七十回與後五十回銜接不上,梁山一百單八將排完座次之後,也就是從七十一回開始,還想都失去了個性,都成了宋江手裏的提線木偶,而宋江則是朝廷用完就丟掉的一枚棄子。這樣的描寫和結局,顯然是違背了施耐庵先生創作《水滸傳》初衷的——施耐庵曾爲張士誠謀士,張士誠輸給了朱元璋,施耐庵自然要用自己的方式跟朱元璋對着幹,他是不可能讓梁山好漢受招安成爲朝廷鷹犬的。

放下《水滸傳》後五十回是何人所作這個問題不談,就是近看通行版本,我們也能發現很多奧妙,比如智真長老偈語中,其實是藏着魯智深逃生密碼的,這些密碼,宋江當然懵然不覺,但是老江湖武松卻能一眼看穿,並在魯智深火遁脫身的過程中幫了大忙。

看過水滸原著的讀者都知道,魯智深雖然曾經當過渭州兵馬提轄,但卻是不識字的——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在代州雁門縣,十字街頭貼着通緝他的海捕公文,他居然擠進去看,看不明白只能聽: “魯達卻不識字,只聽得衆人讀道:‘代州雁門縣依奉太原府指揮使司,該準渭州文字,捕捉打死鄭屠犯人魯達……’”

智真長老當然知道不識字的魯達變成魯智深之後也沒有任何改變,連善哉都會聽成鱔魚,偈語寫給他看,那純屬瞎耽誤工夫,還不如一字一句教他背下來——讀者諸君可能不知道,很多評書藝人也是不識字的,他們的說書技藝,基本都是口口相傳,所以在人名地名上會出現很多訛誤——比如金兀朮的侄子、粘罕的兒子是叫金彈子還是叫金蟬子,就有不同的講法。

對魯智深這樣扁擔倒了不知道念個一字的莽漢來說,智真長老的偈語當然是越直白越好,所以我們就要從直白的角度來解讀他念給魯智深的兩篇偈語:“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州而遷,遇江而止。”“逢夏而擒,遇臘而執。聽潮而圓,見信而寂。”

有人說“遇江而止”的江是宋江,這當然是不對的,因爲魯智深遇到宋江之後不但沒有停止腳步,反而南征北戰東征西討,連智真長老送給他的布鞋都跑壞了,所以這個江一定是錢塘江,就是告訴魯智深:到了錢塘江你就別走了,收到我的信之後,就找個好地方藏起來吧。

至於聽潮而圓、見信而寂,也不是要魯智深圓寂——魯智深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圓寂,而且作爲大德高僧,智真長老也不會把應該鄭重其事的圓寂二字拆開來說,那不合規矩。

我們細看水滸原著,就會發現魯智深在錢塘邊觀潮,看見的是月圓,而且收到了智真長老的來信,並且跟武松密謀了半夜:“魯智深自與武松在寺中一處歇馬聽候,看見城外江山秀麗,景物非常,心中歡喜。是夜月白風清,水天共碧。”

魯智深武松可不是什麼風雅文人,也不屑深深淺淺地作詩,讓他們欣賞風月,那還不如給他們一條砂鍋燉狗腿實惠,但是這二位確實是看到了月圓景美,對六和寺這個地方十分滿意。

既然找到這個可以安身的好去處,魯智深就該把智真長老的計劃和盤托出了——即使魯智深不說,老江湖武松也早已心知肚明:所謂偈語,都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鋪墊而已,如果真有人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而且事情都已由天註定,我們還用打打殺殺嗎?

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武松,是不會相信“未卜先知”的偈語的,而且他從魯智深“失蹤事件”中也看出了問題:如果遇夏而擒是指生擒夏侯成,那就不對了,因爲魯智深親口告訴大家,夏侯成被他打死了。

魯智深在清溪澗營救武松追殺夏侯成,再次出現的時候,梁山軍已經跟方臘軍數次惡戰,時間至少過去了一個月,而據魯智深說,他在山裏遇到一個老僧之後,就在那裏除了燒火做飯啥也不幹,坐等方臘送上門來,這不符合魯智深閒不住的性格——那老僧也不可能事先給魯智深備下酒肉。

魯智深“失蹤”期間,可能早就被交遊廣闊的智真長老領到了六和寺,事先做好了周密安排,這安排就是假裝坐化而脫離宋江乃至朝廷的監控。

魯智深喝酒喫肉打打殺殺都很在行,但是演技確實很一般,所以要想順利實現計劃,還必須有武松這個靠得住的兄弟幫忙——魯智深閉住呼吸,如果沒有人照應,萬一宋江使壞怎麼辦?

事實上宋江也確實使壞了:魯智深千叮嚀萬囑咐,寧可不要高官厚祿,也不去什麼名山大廟當什麼住持,“都不要,要多也無用。只得個囫圇屍首,便是強了。”

魯智深告訴宋江,自己“只圖尋個淨了去處,安身立命足矣”,但是心狠手辣的宋江可能是看出了魯智深坐化有貓膩,爲了免除後患,他做出了一個極其歹毒的決定:把裝着魯智深的佛龕一把火燒掉,而且是當着童貫等人的面燒掉的。

如果沒有武松幫忙,魯智深可能真的就在閉氣過程中被宋江燒掉了,但是我們不要忘了,魯智深身邊,還一直守着一位鷹眼如電的都頭武松——武松對宋江的口蜜腹劍刻薄寡恩是十分清楚的,他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以免魯智深弄假成真,真被宋江給活活燒掉。

筆者一直懷疑點火的那個“徑山住持大惠禪師”是智真長老和智深和尚的同門,當然也是知情者,因爲他指着不知裝了誰的佛龕說:“忽地隨潮歸去,果然無處跟尋。”

接下來的安排,更是證明魯智深依然活生生地留在六和寺:“所有魯智深隨身多餘衣鉢,及朝廷賞賜金銀,並各官佈施,盡都納入六和寺裏,常住公用。渾鐵禪杖,並皁布直裰,亦留於寺中供養。”

魯智深借火遁脫身,還順便發了一筆橫財,包括童貫張叔夜等衆多將官兄弟的禮金,夠魯智深喫一輩子狗肉了,而且連隨身兵器,也留在了六和寺——日後魯智深重出江湖用得着。

魯智深留下了,武松自然也不肯走,於是他又得到了朝廷的十萬貫賞錢,哥倆富得流油,誰還肯去蔡京高俅童貫手下受氣?

魯智深武松兩袖金風滿嘴流油,那個假裝風癱的林沖就有點可憐了:人走茶涼,宋江居然沒替他爭取一文錢撫卹金。

林沖得風癱當然也是裝出來的,因爲他還沒把高俅熬死,回到京城也沒有好果子喫。看過水滸原著的讀者諸君當然瞭解林沖:這位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的小張飛,卻沒有張飛的霸氣,他的時候人生目標就是兩個字——活着。

能屈能伸的林沖當然不會鬱悶得半身不遂,而且此前他一直生龍活虎,沒有半分病態,他之所以忽然“患病”,也是受了魯智深武松的啓發,知道在六和寺會有好日過,當然不會跟着宋江一起回京城作死。

魯智深有大把的金銀,武松有十萬貫賞錢,一無所有的林沖只能沾兩位兄弟光,所以當魯智深武松盯着砂鍋狗腿咽口水的時候,他就得默默地坐在一邊搗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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