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初登大寶,便捐棄前嫌,廣攬人材,任用大批東林、復社人士和其他人士,除史可法任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外,高弘圖也爲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併入閣辦事;姜日廣爲禮部左侍郎亦入閣;另外,張慎言、徐石麒爲吏部尚書,張有譽爲戶部尚書,顧錫疇爲禮部尚書;又起劉宗周爲都察院左都御史;翰林、卿尹、臺諫、部曹等也都各有任命。

一時間,小朝廷“雖人不皆賢,而或以物望,或以資格,銓法秩然”( 徐鼒《小腆紀年附考》卷第 6)。

弘光本人也很勤勉,對大臣提出的各項奏疏都虛心聽取,並經常召對廷臣,聽取意見,處理政事,“先後無虛日”( 計六奇《明季南略》卷 1)

不過,在亂世,軍事建設的重要性遠比政事重要。

由此,弘光厚封“定策元勳”高傑爲興平伯、劉良佐爲廣昌伯、劉澤清爲東平伯、黃得功爲靖南侯。

高傑,字英吾,陝西米脂人,和李自成是同鄉,跟隨李自成起事。其本人“短小而勇悍絕人”,爲李自成麾下得力干將,軍中綽號爲“翻山鷂”。崇禎七年(公元1634年)十月,李自成被明將賀人龍圍於隴州。爲了能逃脫圍困,李自成施詐降計,派高傑向同爲米脂老鄉的賀人龍約降。高傑與賀人龍搭上線後,相互間來往密切,頗有弄假成真的跡象,李自成大犯狐疑。就在猜忌已生之際,高傑到軍資倉庫去支糧米,爲李自成妻邢氏的姿色所傾倒,姦夫淫婦,天雷勾動地火,迅速勾搭成奸。雲雨過後,邢氏反覆勸高傑脫離李自成。高傑遂於崇禎八年(公元1635年)與邢氏一起率部投降了明將賀人龍,得授予遊擊之職。

降明後的高傑異常賣力,多次大敗李自成、羅汝才、張獻忠等人,累功升任總兵。

崇禎八年(公元1644年)初,大順軍渡河東征,氣勢如虹,直取明都北京。大明王朝國勢江河日下,大大小小的明廷將士望風而附。但高傑與李自成之間已有奪妻之仇,哪敢投降?只得倉皇遁逃,沿途縱兵大掠,由陝西經山西、河南懷慶竄入山東。

高傑進入山東時,崇禎皇帝已命喪煤山,百姓都認爲天下要改姓李了,翹首盼望大順軍早日到來。

逃亡路上的高傑便假名“闖王安民”,冒充大順軍索取糧餉。其兵得了犒軍的牛酒,狂走如騖,洶洶難遏。

馬士英知他部下有悍兵三萬、馬騾九千,將他招至徐州,勉勵說:“將軍以身許國,當帶礪共之。”

劉良佐,字明輔,大同左衛人,性情兇悍,喜騎雜色花馬,人稱“花馬劉”。其早年與高傑同爲李自成手下,高傑護李自成內營,劉良佐護外營。投降了明廷,劉良佐長期在六安、廬州一帶與農民軍作戰,因功得擢爲總兵官。北京陷落時他率部屯駐在河南正陽地區,應馬士英之邀轉入南直隸。劉良佐的軍紀比高傑還亂,沿途燒殺淫劫,無惡不作。臨淮軍民聽說他的軍隊來了,無不震響,嚴兵固守。劉良佐暴跳如雷,揮軍猛攻,卻屢不下。馬士英於是讓他移駐壽縣一帶。

劉澤清,字鶴洲,山東曹縣人,“白麪朱脣,貌頗美”( 計六奇《明季南略》),俊俏異常,遙望猶如畫中人,但讀書不第,只好投筆從戎,混跡於行伍間。有幸在平定登州孔有德之亂中做上了個總兵之職。崇禎十六年(公元1643年),崇禎帝派他去河南攻打李自成,他平日愛取活人心肝佐酒,說是“養膽”,但這“膽”終究沒養成,與闖軍對陣,往往未戰先亂,一觸即潰。爲報戰功,則捕殺無辜百姓以充戰功,毫無人性。李自成進圍北京,崇禎帝勒令他率部火速入衛京師,他詭言墮馬受傷,拒不奉詔,反騙取藥資四十兩,卑鄙無恥至極。崇禎帝又令他扼守真定,他仍舊拒絕奉詔,並且一不做、二不休,當日大掠臨清,率軍往南狂逃,所經之地,皆焚劫一空。坐困愁城的崇禎帝爲得他增援,擬封他爲東安伯,但他已掠至瓜洲,既而盤踞於淮安,散遣義士,桀驁者藉之部下,搶劫村落一空,無心事國。

黃得功,字虎山,開原衛人,本姓王,少時家貧,父親早逝。黃得功十二歲時就臂力過人、膽略出衆,好酒。其母釀酒藏於地窖內,黃得功循着酒香,潛入地窖,將酒喝得乾乾淨淨。母親覺察,罵他,要他賠償,他哈哈大笑,說:“償易事耳!”不久,遼東戰事起,少年黃得功持刀雜行伍中,斬首二級,獲賞白銀五兩。返家,將銀子交給母親,說:“以償酒也。”

長大成人的黃得功生得相貌瑰偉,鬍髯兩頤倒豎。投軍在總兵黃惟正手下,出入戰陣,過刀頭舔血的生活,屢建戰功,得黃惟正賞識,收爲養子,從此改姓黃。《鹿樵紀聞》稱:“得功善飲細酒和火酒,可飲五十斤。臨陣時,以扎巾緊縛,目瞳突出;飲半酣,方入陣,所向無前。”《明季南略》則記其“嘗乘醉匹馬裸身,揮雙刀逐蒙古數十騎,殲其大半”,因此獲得了一個“黃闖子”的稱號。

在黃惟正手下,黃得功參與了援薊門、戰大沙河;援撫寧,戰索羅嶺;收復灤州、永平等重大戰役;積功升至總兵。

黃得功在戰場上的代表作爲公元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的鮑家嶺之戰。

彼時,黃得功陣斬張獻忠部將闖世王馬武、三鷂子王興國。王興國爲張獻忠養子,驍勇異常。惡戰中,黃得功面部中箭,卻全無懼色,愈自奮、戰彌厲,轉戰十餘日,殺傷極多。

此戰結束,黃得功聲達御座,崇禎帝曾親賜其藥,以彰其勳。

崇禎十五年(公元1642年),黃得功移鎮廬州。

馬士英平河南永城叛將劉超一役中,黃得功出力最多,論功封爲靖南伯。

四鎮中黃得功兵力較強、軍紀較好。

高傑、劉澤清都是臨戰脫逃的潰軍之將,本應受到軍法處置;黃得功、劉良佐在國家遭受大難之年也無戰功可敘,一切全因史可法的遲疑和搖擺,竟讓他們搖身變成了定策功臣。

世守武昌的左良玉沒有參加定策,但手掌重兵,也進封爲寧南侯。

左良玉,字崑山,山東臨清人,長身赤面,力氣絕倫,雖目不知書,卻有一身好武藝,尤善弓射,可左右開弓,百發百中。投入軍中,曾與後金激戰遼東,有戰功,升爲遼東車右營都司。左良玉有膽略智謀之外,又善撫士卒,頗有大將之材。雖在寧遠兵變時被撤職,但因才幹出衆,終得複用,與名將曹文詔等人一起圍剿陝西、河南、河北一帶的農民軍。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督師楊嗣昌在崇禎帝跟前力薦左良玉,得拜“平賊將軍”。改年,左良玉於瑪瑙山大敗張獻忠,俘獲張獻忠妻妾,並擒殺了十六名流民軍首要人物。楊嗣昌雖薦左良玉爲“平賊將軍”,但時間一久,便對左良玉的驕橫表示出了不滿,除了對左良玉留意約束外,又暗擬以賀人龍取代左良玉之職。左良玉以瑪瑙山戰功得加“太子少保”,賀人龍夢想落空,心生怨恨,索性將楊嗣昌陰事悉數告訴了左良玉。驕橫跋扈的左良玉爲了報復楊嗣昌,在川陝一戰中放了楊嗣昌的鴿子,勒軍作壁上觀,冷眼看張獻忠從川中殺出。張獻忠既出,如同跳出八卦爐的孫大聖,一舉而克襄陽。楊嗣昌氣得水米不進,吐血而亡。

崇禎十五年(公元1642年),李自成復圍開封,左良玉奉詔馳救,卻兵潰於朱仙鎮。

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左良玉獲封“寧南伯”,坐鎮武昌。

武昌扼居南京上游,而左良玉又有兵八十餘萬,號百萬,堪爲弘光朝的屏蔽,弘光朝廷因此進封他爲“寧南侯”。

朱由崧登上帝位,言行謹慎,謙恭自省,多方聽取的意見,其所宣佈及實行的“國政二十五款”,原本很有一派維新的氣象,但由上述軍鎮的跋扈情況可知,弘光朝不過是一個有着嚴重缺陷、存在着致使硬傷的小政權。

這些缺陷和硬傷的形成,就因爲史可法優柔寡斷,徘徊猶豫,錯失了決定社稷安危大計,從而使原本按倫序就可以繼承帝位的朱由崧不得不求助於左良玉等武將,進而使左良玉等本來遠離政治決策中心的武將躍居成了定策元勳,形成了軍閥操縱朝廷的局面。

太阿倒持,軍人專政,漢末董卓之禍、唐末朱溫之亂將不可避免。

一些有識之士無不憂心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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