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話題性的自然攝影師

留下了人生中最浪漫

也是最後的旅行記憶

世界上負有盛名的自然攝影師數不勝數,但最有話題度的,星野道夫算是其中之一。

他常駐阿拉斯加20年,堅持拍攝自然風光和野生動物,多幅攝影作品成了美國阿拉斯加政府與博物館的永久陳列。

同時,他也是日本寫真界的極高榮譽——木村伊兵衛獎得主。

1987年,星野道夫拍攝的阿拉斯加以跨頁形式登上了美國《國家地理》。在創刊13多年的歷史中,作品登上刊物的日本攝影師只有7位,他便是其中之一。

自那年以後,他的作品在這本雜誌上屢屢出現,直到1996年8月8日被棕熊襲擊去世。那一年,星野道夫43歲。

他的遺作展覽吸引了上百萬人前來觀看,客流量不輸給梵高莫奈。

阿拉斯加政府在星野生活過的地方,爲他特地建造了一座圖騰柱作爲紀念。

不久前,星野道夫的散文集《森林、冰河與鯨》出版了中文譯本。

在書中,我們可以看到他最後的旅程行蹤裏,仍然充滿無數個美麗瞬間:浪漫的鯨魚與日落、冰川,還有荒廢了半個世紀的森林裏,安放着被迫遷徙民族的記憶。

01

名校生轉行做自然攝影師

星野道夫留了一頭蓋耳短髮,亂蓬蓬的,緊閉的嘴脣微微下撇,喜歡穿北歐風針織衫和山地鞋。

常年的風吹日曬讓他的膚色變得黝黑,看上去不太像傳統的日本人。

他出生在日本千葉,後來考入著名高等學府慶應義塾大學攻讀經濟系。

然而在19歲的某天,星野在書店偶然看到一本名爲《Alaska》的攝影集,從此顛覆了平靜安逸的生活。

圖片上無邊的山脈、冰河、森林、凍原讓星野心馳神往,26歲時,他決定從日本前往美國。

在西雅圖精進語言後,星野考入阿拉斯加大學野生生物學,並把業餘時間全部花在拍攝熊、花草、極光、鯨、北極熊、麋鹿等動物上,逐漸成了一名專職攝影師。

久而久之,他發現自己再也離不開這片廣袤的土地,便在阿拉斯加定居了下來。

不僅獨樂樂,他也喜歡與年輕人分享自己的新發現。

每到夏天,他都會在野外舉辦生態演講。許多孩子從美國、日本等世界各地趕來,和他一起在阿拉斯加的土地上,觸摸冰河與森林的語言。

與他相熟的朋友說,和不修邊幅的外貌相比,星野道夫是個細膩耐心的人。聊天的時候,他總能耐心地聽別人說話。

1994年,他開始“尋找阿拉斯加圖騰柱”之旅,一路上偶遇了許多新故事,卻也成了自己最後的旅程。

02

尋找鯨魚的痕跡

這段旅程是從阿拉斯加東南部開始的。

那裏散發着一股遠古氣息,是印第安部落的棲息地,也是鯨魚的聚集地。

星野道夫沿弗雷德裏克海峽一路南下,試圖尋找座頭鯨的痕跡。他棲居在一座海島上,島中樹木形成了一道迴廊,海面傳來的層層聲響抵達他的耳畔,那就是座頭鯨的聲音。

在海面上,星野偶遇了一個同樣來尋找座頭鯨的人,他叫羅傑·佩恩,是世界級的鯨魚專家。

羅傑向星野道夫訴說了自己與鯨魚的緣分。那是一個雨夜,研究室的廣播正在報道鯨魚擱淺事件。羅傑聽後便立馬前往海岸。海灘上,龐大物體的尾鰭已經被割去當紀念品,只剩下殘缺的軀體被浪花和雨水一遍遍地衝刷。

從那天起,羅傑走上了保護鯨魚之路。

兩人在海上共同目睹了一場角逐,而角逐的勝利者是鯨魚。

不遠處,一羣鯡魚正在齊頭並進。鯨魚發現獵物後,揚起尾鰭、鑽入水面,海面突然變得靜謐。

幾秒後,一陣巨響掀開了海面的平靜。鯨魚跳起來的那一刻,彷彿炸開了整座海平面,它張開大嘴後,把所有鯡魚吞入口中。

遠處,夕陽滴撒着點點金光。

1977年時,人們把座頭鯨之歌做成唱片,隨着空間探測器發往宇宙,據說這張唱片可以使用10億年。

而如今眼前的景象,只是自然中每天都會發生的一抹瞬間。

03

冰河之美的背後,是危險

星野道夫說,如果“古代”這個詞足夠貼切,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阿拉斯加仍屬於古代。

下一站是利圖亞灣。

這裏的水面在大多數時候如鏡子般平靜,也是衆多漁船停靠的避風港。但在嶙峋的冰山巨巖間,依稀可以望見劫後餘生的痕跡。

因爲一個多世紀以來,這裏誕生了4次大災難。

湍急的海流捲走了特里吉特印第安人的村莊;拉普魯斯探險隊的21名成員和登山隊的8個人也在激流和山體崩塌中失去了蹤影。

關於災難的記憶在世世代代中保留了下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星野道夫在費城的博物館發現了一件禮袍。

上面繪製的圖案,代表了利圖亞灣的巨巖和利流經兩側的激流,告誡了世人這裏的險峻環境。

星野道夫回憶起在利圖亞着陸的場景說,沙灘上靜謐得只剩下太平洋的濤聲,腳下有一串不太明顯的印記,是熊留下的痕跡。沿着腳印向前走去,便是環抱冰川的費爾韋瑟山脈。

他說,自己深知伊甸園與危險總是相輔相成的。

04

活着的森林,消失的族羣

爲了尋找阿拉斯加原始部落的痕跡,星野道夫一路去往夏洛特皇后羣島,想去看看神話裏的圖騰柱。

19世紀,一場天花病席捲了這裏,原本有6000人的村子因此失去了7成人口。

如今的叢林一片寂寥,只有殘存的圖騰柱裏,仍存有人類生活過的氣息。

柱子有的風化,有的坍塌在地,上面的圖案几近模糊——熊用雙手捧着人類的孩子,從鯨魚鰭上探出腦袋的青蛙、刻在柱子頂端的白頭雕……只有表面上佈滿的那層苔蘚和新長出來的綠植,彷彿將它們再度拉回了生的世界。

在這裏,星野道夫遇見了印第安人鮑勃。

他和其他原住民在阿拉斯加各地輾轉,最終選擇回到了故鄉錫特卡。而那時錫特卡即將拆除半個世紀以來無人打理的墓園,建立新住宅。

鮑勃和他守護的墓園

眼看着墓園被推土機翻開,出土的寶貴工藝品、骸骨散落在不遠處的草叢裏,下一秒就將灰飛煙滅……鮑勃自願留駐下來,每天去打掃,也彷彿找到了自己的天職。

至此,他已經待了10年,沒有領一分薪水,挽救了5000座逝去之人的棲息地。

曾經有一個老人來找母親的墓,他說已經尋找了50年。鮑勃帶他走到墓前,老人哭了起來。

偶爾會有鹿羣躍入林間,踩在樹葉上發出沙沙聲響。勃勃生機與鮑勃一同守望着那個已經消逝的家園。

星野道夫不會預料到在10多年後,美國阿拉斯加州的人們爲了紀念自己,在這片土地上也豎起了一根巨大的圖騰柱。

05

止步於熊與人的分界線

旅程的尾聲,記錄了星野道夫在弗雷德裏克海峽阿德默勒爾蒂羣島擱淺的一段插曲。

這座海島是熊的天下,熊的密度堪稱全世界最高。

他沿着熊腳印一路走去,穿過參天大樹後便來到了林中,一片昏暗。他望着隱藏在前方的熊道,問自己:到底是想遇見熊,還是不想?

走到森林中央,已經幾乎沒有退路。他環顧四周,覺得有熊仔注視自己,在無數棵樹木之間,想起了特利吉特印第安人族羣中,有一個“人類少女和熊結婚生子”的神話,故事裏的熊坦然赴死,讓少女重新改嫁人類。

爲了感激熊族的救命之恩,特里吉特族的人們堅決不踏入森林深處,不冒犯熊的領地。他們止步於森林入口處,僅在那裏獲取大自然的素材,比如鹿,或樹莓漿果等食物。

星野道夫在岔道口停了下來。

眼前的道路似乎也逐漸模糊,似乎在昭示天下,這裏有一道人界與熊界的分界線,那也是人類與自然的疆界。

而幾個月後,他也在敬畏中,擁抱着大自然永遠睡去了。

文、編輯/Itsuki

信息、圖片來自星野道夫《森林、冰河與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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