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拜登自年初就任後將環境保護、氣候變化、人權等熱點議題作爲政治議程中的優先事項，宣稱將在多方面對巴西進行政策調整，給巴西博索納羅政府帶來重重壓力。近日來，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對美態度已大爲緩和，美巴關係在此前經歷短期遇冷後已重回正軌。

博索納羅拜登和特朗普不同，博索納羅應對趨於務實

與前任特朗普政策導向不同，拜登將環境、氣候變化、人權等議題作爲其政治議程中的優先事項，其競選時期在環境治理上對巴態度強硬，稱將投入200億美元資金用以保護亞馬孫地區環境，並稱如巴政府未來繼續忽視生態環境問題帶來的危害，美將聯合全球各國抵制巴出口貿易。在人權問題上，博索納羅未對亞馬孫地區生態環境問題予以足夠重視，使當地100餘萬原住民土地遭受破壞，權益受損。巴西國內學者及媒體紛紛預測美政府未來可能會就此向博政府施壓。

博索納羅此前以強硬態度回應亞馬孫環境問題，稱其屬於國內事務，而“國家主權不容侵犯”，同時曾罔顧拜登在去年總統大選中獲勝的事實，屢次聲援特朗普，使巴西在國際社會處於孤立。拜登勝選一度使美巴關係陷入尷尬，但近期兩國官方已就雙邊關係作出正面表態，博索納羅政府對美態度逐漸改善，巴美關係正朝積極方向發展。巴前外長阿勞若此前在與美國務卿布林肯通話時表示，兩國已充分準備好繼續建設緊密的夥伴關係，尋求以務實合作爲基礎的結盟，實現互利共贏。

博索納羅應拜登之邀出席4月22日美方舉辦的全球領導人氣候峯會視頻會議亦在很大程度上緩和了巴美關係，釋放了雙邊關係重回正軌的信號。氣候峯會前夕，博索納羅公開致信拜登，承諾在2030年前終止非法砍伐，於2050年前實現碳中和，併爲環境部和環境監督機構增加撥款，試圖改善此前因環境問題造成的負面形象。

面對美在下一階段有可能大幅收緊的環境和人權政策，博索納羅政府近期逐漸緩和態度，可能出於以下幾點考慮。

首先，修補巴美關係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巴經濟風險。拜登就職後，以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綠色和平組織、亞馬孫觀察組織爲首的100餘家機構聯名向拜登總統辦公室提交報告，請求美停止與巴西進行雙邊貿易談判，暫停進口木材、大豆、魚類等與亞馬孫森林有關的全部產品，並希望拜登停止對巴西加入經合組織提供支持。

若拜登考慮將上述請求付諸實踐，會使巴西經貿往來受限，經濟前景堪憂。此外，拜登上任初期欲聯合歐盟和英國對巴西肉類、木材、大豆等高碳排放量產品徵收額外關稅，不利於美歐國家對巴農業領域投資。博索納羅若繼續強勢回應，則可能會引起美加速收緊對巴政策，使巴疫情以來持續衰退的經濟再受重創，經濟復甦愈加困難。

其次，博索納羅對美態度的改變或是迫於輿論壓力。博索納羅在特朗普執政時期奉特爲政治偶像，全面屈從於美國，在美選舉期間高調聲援特朗普，將巴西在國際輿論中置於不利地位。另外，3月底巴西內閣大規模改組時，7位部長級高官和三軍將領“大換血”，國內質疑聲音愈發強烈。博索納羅若繼續一意孤行，只會導致更嚴重的“輿論地震”。

最後，博索納羅態度轉變可理解爲出於延長其政治生涯而做出的考量。巴西民調機構Datafolha數據顯示，目前博索納羅在巴西國內反對率高達56%，支持率僅爲38%，自2018年上任至今衆議院已累計收到108次彈劾請求。巴西自疫情暴發以來感染率及死亡率居高不下，近期更有失控之勢，博索納羅難辭其咎。4月中旬參議院通過最高法院提議，成立議會調查委員會調查博索納羅應對疫情不力，其任期能否延續到明年大選仍是未知數。對其更加不利的是，3月初最高法院恢復了前總統盧拉的競選資格，對博索納羅連任造成較大威脅。爲保民意支持率，增強政治競爭力，博索納羅不得不考慮現實因素，緩和對美態度。據《聖保羅頁報》報道，博將在2022年大選中採用“激進務實主義”，將盡量控制出於意識形態的激進行動，把國家經濟和人權議程放在首位。

美巴關係前景將保持穩定

美巴關係雖在拜登上臺初期短時間內遇冷，但目前的回暖跡象預示今後雙方將繼續保持穩定。美國務院葡語發言人兼美洲媒體中心副主任羅薩勒斯受訪時稱，拜登政府會以務實合作爲前提開展對話，不會對巴西採取“攻擊性外交手段”，巴西仍是美重要盟友。巴現任外長弗朗薩外交態度溫和、務實，維持與美同盟關係，在環境和氣候變化等美巴關係的關鍵矛盾點上避免與美產生衝突。從去年年底強硬回絕拜登200億美元的援助到4月氣候峯會時主動歡迎美方資金援助，博索納羅在環境問題上愈發務實，甚至開始向拜登政府“示好”。

基於歷史角度和地緣戰略角度看，美巴關係確不易產生顛覆性變化。兩國關係歷史基礎牢固，二戰期間瓦加斯執政時期起便已形成聯盟，在巴西軍事獨裁時期得到進一步發展，數十年來雖有波折，但總體始終穩定。巴西作爲全球重要經濟體之一和拉美地區人口最多的國家，是美國與拉美各國對話的媒介，在促進美洲內部南北對話中起引領作用，其重要地位不言而喻。

此外，巴西在拜登推動環境議程中處於關鍵位置。氣候變化在全球地緣政治中起決定性因素，而作爲氣候變化議題下的關鍵國家，巴西對於拜登鞏固自己作爲全球地緣政治重組的領導者地位有重要意義。巴亦可利用美方援助治理長期以來存在的環境、氣候問題，改善國際形象。因此，美巴未來若能順利推動氣候合作，將達成互惠互利的雙贏效果。

目前來看，美巴關係中的衝突和矛盾在逐漸化解，拜登亦未出臺限制性政策或制裁措施，而此前宣稱的“調整”反倒多爲積極調整。4月30日，拜登政府氣候特使克里在全球領導人氣候峯會閉幕後與巴西環境部長薩勒斯、外長弗朗薩等會談，表示美方迫切希望與巴進行環境合作。醫療衛生方面，美於5月初承諾向巴西提供2000萬美元救治藥物，與泛美衛生組織合作交付，並有可能在5月繼續向巴西等國捐助疫苗。

拜登對拉美工作經驗豐富，應不會輕舉妄動，使美巴關係僵化。環境、人權等議題在其執政議程中固然重要，但同時也需顧及巴西在美大力推行“盟友”策略和中美博弈大背景下的重要性。美巴關係目前看來已步入正軌，未來會繼續保持穩定。

（嚴若瑋，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拉美和加勒比研究所研究實習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