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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趙整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

氐人本來的人口就不是太多,如今又分散到了各地,就顯得更加稀少了,這就相當於在長江裏打了一個蛋——雖然理論上來說整條江都可以算是蛋花湯,但實際上蛋的濃度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更重要的是,傳統上氐人大多聚居在包括首都長安在內的關隴地區——這一帶也是前秦政權的核心所在,原本氐人在此地是比較多的,可是現在大部分氐人都被外遷了,加上之前苻堅在滅燕後曾把大量的鮮卑、烏桓、丁零和各地的豪族遷入關中,此消彼漲,如今氐人在關中的人口優勢已蕩然無存!

這可能也是後來淝水戰敗後前秦政權在關中迅速崩潰的重要因素之一吧。

不過,那時的苻堅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就像現在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爲世界首富一樣,那時的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失敗;就像現在的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萬一自己成爲了世界首富該如何花錢一樣,那時的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萬一自己失敗後,關中氐人太少會導致什麼問題。

他當然不可能聽得進趙整的意見。

更何況,那時的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勵精圖治的他了。

這從史書上記載的數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來。

原後趙的將作功曹(掌管宮室建築、器具製作的官員)熊邈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見到了苻堅,便抓住機會大肆介紹後趙宮室、器物的精美和奢華,這要是擱以前王猛在的時候,估計熊邈甚至會有性命之憂——竟然敢唆使皇帝向暴君石虎學習。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苻堅聞言居然大爲動心。

是啊,鞋是用來穿的,錢是用來花的,國家富強了就是用來享受的。

他龍顏大悅,當場就任命熊邈爲將作丞。

熊邈大顯身手,大手筆花錢,短短數年間,多座金碧輝煌的樓堂館所拔地而起,無數金銀製作的奢侈用品應時而生。

從此,苻堅開始像西門慶迷戀女人一樣迷戀於生活享受。

比這更嚴重的,是吏治的腐敗。

有一年幽州爆發了嚴重的蝗災,苻堅派官員前去滅蝗,結果毫無成效。

但按照有關統計數據,這一年幽州居然還獲得了大豐收,糧食產量不減反增。

官員們對此的解釋是,這次的蝗蟲非常奇怪,不喫桑麻大豆以及五穀(難道會光合作用?),所以不影響糧食生產,而且這些蝗蟲似乎都很宅很戀家,從來不出幽州境外。

只要稍有常識的人就可以判斷出,蝗蟲不喫糧肯定是假的,官員造假騙人倒是真的。

苻堅和前秦帝國的這些變化,大家都看在了眼裏。

慕容垂之子慕容農就是其中的一個。

他對父親說:自王猛死後,秦國的法制,日益荒廢,我看秦國的統治不會太長久了。大王你應該早作準備,交結豪傑,機不可失啊!

慕容垂對此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了聲:天下事不是你能預知的。

但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苻堅本人的自我感覺卻依然非常良好。

公元38210月,他在太極殿召開了一次重要的會議。

他開門見山地說:自從我繼承大業,已經近三十年了。放眼天下,只有東南一隅尚未平定,每想到此事,我就食不甘味。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如今我們可以動員的士卒總數,可達九十七萬,我打算親自率軍征討晉國,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祕書監朱彤立即表示贊同:陛下順應天時,又有雄師百萬,取勝是必然的。晉國國主肯定會口銜玉璧出來投降,即使他執迷不悟,也不過是逃亡江海而死。這樣天下一統,中原南遷的百姓可以返回故土,陛下則可以封禪泰山,這是千載難逢的盛事啊!

苻堅不由大喜:這就是我的志向啊!

可是接下來尚書左僕射權翼的發言卻給他潑了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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