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晚點早知道”（ID:finpost），作者：劉聖琳 龔方毅，編輯：龔方毅，36氪經授權發佈。

中國去年發了 830 億件快遞。超過十分之一出自金華市下轄的義烏。

巨大的流量吸引幾乎所有快遞公司都在那裏駐紮重兵。激烈的競爭使得義烏當地快遞均價一路走低。僅最近三年的降幅就達 35%，從 2018 年 12 月的 3.82 元 / 票降到今年 5 月的 2.48 元 / 票。

很多時候一票快遞只賺幾分錢、跑一趟收不到百件貨，只要趕過去不遠的話，快遞員們同行都會爭搶。最極端的時候，一些網點報價跌破 1 元 / 票 —— 註定虧本的生意 —— 依然搶單不停。

今年 4 月，義烏郵政管理局介入這場價格大戰，責令 “低價傾銷” 的百世、極兔停運部分分撥中心並限期整改。同月 22 日，《浙江省快遞業促進條例 (草案)》審議通過，規定快遞經營者不得提供低於成本價的快遞服務。

自那之後，義烏快遞業多少有了些變化，極端價格沒有了、當地快遞均價的降幅也有所收窄。6 月 12 日，國家郵政總局又在義烏組織了座談會，邀請包括中國郵政、順豐、中通、圓通、韻達、極兔等在內的八家快遞物流企業參加。

但即便有政府和監管的熱切關注，價格戰還在繼續。跟之前的最大區別無非是沒有了每單運價不到一元的極端情況。

“義烏的市場太大了，太難控制了”

4 月的限制令是政府首次以法規形式提出快遞價格監管，快遞企業聞訊後上調了運輸價格、月均單價降幅收窄，5 月的極端低價落於每單 1.5 至 1.8 元之間。

這類超低運價的包裹通常都是手機殼耳環之類的輕貨，並且單量越大，平均單價壓得越低。有當地快遞網點負責人向《晚點 LatePost》透露，並不是沒有談至 1.4 元的可能。

我們從接近當地主管部門的人士處瞭解到，目前快遞公司的安全、服務監管在郵政管理局，但價格監管卻在市場監管局，很難形成防止低價惡性競爭的合力，“義烏的市場太大了，太難控制了。”

低價刺激了快遞業運單量的增長，同時也衝擊了它們的利潤。“通達系” 市佔率最高的中通，去年全年業務量大漲 40% ，淨利潤卻下滑超 2 成。順豐也被價格戰波及，一季度虧損達 9 億。

低廉的配送價格吸引電商從業者在義烏設倉。一位在深圳的電商創業者告訴《晚點 LatePost》，其第二個倉庫正在義烏籌備中：“才 1 元多的快遞費，義烏真是個好地方！” 當地商戶也早已學會如何聯盟，與快遞公司進行博弈。去年通達系快遞公司集體漲價，很快就被義烏商戶們投訴。

集聚的單量又吸引到物流業者在義烏加大投入、搶佔市場。國企背景的哪吒速運在 6 月 5 日宣佈，其全國分撥設備、信息管理系統進入安裝調試階段，並進入內部培訓階段，計劃月底起網。而爭議漩渦中心的極兔，也計劃年內落成設在金華的中國大區總部。

價格戰只會緩和，不會停止

快遞是重資產生意。企業持續投入、產生規模效應纔有利可圖。通達系們抓住了這幾年中國快遞業發展的最大增量，電商件，從而變成了中國最大快遞公司的存在。

但面對這些單件量大的平臺、商戶，通達系們在實現規模效應的同時，也送出了議價權。

電商競爭激烈，原來的附加服務 “包郵” 如今成了默選項、變成成本一環，賣家天然有壓低快遞成本的動力。快遞企業爲了發展，也願意配合以價換量。

所以在電商提高消費者購物體驗 ——包郵、兩日達甚至次日達 —— 的同時，承包了中國六成快遞業務量的通達系，陷入了增加資本開支——規模效應降低成本——同質化競爭導致價格戰——新一輪資本開支的惡性循環。

最近這一輪價格戰始於去年三月。疫情高峯過後，企業復工、經濟重啓。根據國家郵政局預測，到 3 月中旬除湖北以外全網快遞基本恢復常態。急需更多業務量來平衡成本快遞公司加速復工。當時高速公路免費通行、油價也低，企業越快恢復、受益越多，也有了更多讓利換市場的空間。

不過因爲不同快遞間相對同質化嚴重，一家降價幾家跟上，最後價格越打越低，企業利潤也受到影響。2020 年，“通達系” 毛利水平再下一個臺階。

期間，拼多多拉寬了電商行業對下沉市場的想象，跟它關係密切的極兔用更誇張的低價切入快遞市場，用時 10 個月將日均單量穩定在 2000 萬單以上，越過加盟制快遞商盈虧點的生死線。而 “通達系” 爲此花費了至少十幾年。

華泰證券研究所表示極兔快速起網分流了通達系價格敏感度最高的客戶，影響通達系市場份額擴張目標。他們估算從去年二季度以來，極兔市場份額從大約 1% 提高到 8%。

今年 3 月中旬，百世匯通將 0.3KG 以下的快遞單價下調至 1.2 元，最先成爲最激進的選手。其餘快遞公司紛紛跟進，黃牛更是在微信羣內放話 “ 8 毛包郵發全國”。

密集的人口，強健的基礎建設，持續蓬勃的經濟共築了中國的快遞業，將義烏推向世界快遞第一城的位置，也令它成爲了快遞公司必須爭奪的城壘，派送費的窪地。但只要當地產業結構不發生大的變化、依舊是中國的 “小商品城”、是最大電商貨源地，那麼快遞業在義烏的競爭就不會停。

來源：36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