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傳染病院便被命運扼住咽喉

北京第一所傳染病專科醫院,也是中國最早的國立傳染病學科醫院之一,它緊鄰莊嚴肅穆、古樹環抱的皇家園林——地壇公園,與天壇相對無言。

1955年,24歲的徐道振,心中懷揣着一個龐大的醫學夢想,提着行李從紹興老家遠道而來,而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陣喫驚。

“北京城怎麼這麼荒涼呀,到醫院一看,更覺得荒涼,一排病房只有一個廁所,男女通用。我從南方來的時候紹興縣醫院比這裏好多了,真的沒想到北京是這麼一個破爛的地方。”——徐道振採訪整理。

新中國成立之初,經濟蕭條、疫病肆虐、北京市人均預期壽命只有35歲。直到1955年,傳染性疾病,依然是威脅北京市民生命安全的首位死因。徐道振初到醫院,還未解病人之苦,自己就被命運扼住了咽喉。他忍不住地發冷、持續高熱、全身上下開始出現紅疹,此時他仍未意識到,危險將至。

“一到醫院我就感染了猩紅熱。最初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病,因爲我們南方沒有猩紅熱。當時的症狀就是嗓子痛、發燒、皮膚起紅疹。可能中毒死亡,也可能自己康復。”

猩紅熱是一種呼吸道傳染病,主要通過咳嗽、打噴嚏、密切接觸傳播,在19世紀60年代,因猩紅熱致死人數高達972萬人。在整個十九世紀,猩紅熱病曾席捲整個歐洲大陸,摧毀了當時歐洲25%的人口。在那個年代,醫者們抵禦傳染病威脅的“武器”,只有普通的紗布口罩。

猩紅熱、白喉、霍亂、肺結核、麻風病、傷寒、血吸蟲病,這些你可能茫然不解的疾,卻是那個時期,百姓們最膽寒的魔。

行動也是迅速的,在黨中央的領導下,北京市委、市政府痛下決心,在建設首都、發展經濟的同時掀起大規模愛國衛生運動,徹底清除故宮垃圾、修建龍鬚溝、並疏浚陶然亭和龍潭湖兩大人工湖改善疫源地,“無風三尺土,有雨一街泥”的狀況終於被改善了。與時代腳步同行的,還有剛剛痊癒重返的徐道振。

“到了病房一看,整個醫院就有200多個猩紅熱患者,都是重的。其中一個十歲的男孩,憋得全身都是紫紺,血壓沒有,已經休克了,需要緊急搶救。可是當時的醫療條件太差,沒有血清、血漿。我想我感染猩紅熱痊癒了,身體裏一定有抗體,於是,我就把自己的血輸給了患者。結果這個孩子活了!看着他歡蹦亂跳的出院,我那時真高興,感覺當醫生真幸福啊!”

那時,和徐道振一同被分到北京的五位南方同學,全都離開了。只有徐道振,成了名副其實的“住院醫”,一個堆放雜物的庫房就是他的宿舍和書房,只要病房有需要、病人有需要,他就隨時隨叫隨到。

“那麼多重病人要搶救,我爲什麼要走呢?我要留下。那時我已經申請入黨了,我已經把我的一生都交給了黨,所以當重病人來的時候,怎麼能逃掉呢?爲病人服務,就是爲人民服務,爲人民服務就是爲黨工作,所以應該留下來的。”

徐道振選擇留下,留在傳染病醫院,留在需要他的患者牀旁。

走到最貧瘠的地方 走近最廣大的羣衆

十年間,中國先後成立了寄生蟲病、地方病、血吸蟲病、麻風病、結核等專病防治所、傳染病院,從而初步形成了以五大疾病預防控制爲主的疾病預防控制服務體系。隨着國家預防性政策出臺,以徐道振爲代表的醫者,進入了全面攻堅階段。

收穫也是顯著的,20世紀60年代我國基本消滅天花,同時期脊髓灰質炎、麻疹、乙腦、白喉、猩紅熱等傳染病的發病率明顯下降;1956年傳染病死亡率退居第二位;1964年退居第五位;十年時間,徐道振收穫了對抗傳染病的經驗和勇氣,但他的理想還並未全部實現。

1965年6月26日,毛澤東在同他的保健醫生談話時,針對農村醫療衛生的落後面貌,指示衛生部“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爲廣大農民服務,解決長期以來農村一無醫二無藥的困境,保證人民羣衆的健康。

1969年徐道振和全院醫生及家屬,被分配前往甘肅本地最爲貧困的地區。

“我們的衛生院四周都是沙漠。下雨了當地人就挖個坑,所有雨水都蓄在那兒,這叫澇壩。牛、馬、驢喝水也在那,洗澡也在那。我們一去全拉稀,所以,那裏得痢疾的人非常多。我們日日夜夜都在搶救中毒性痢疾患者,嚴重的沒有血壓、呼吸困難、全身都黑了。我們和當地醫務人員一起上,一邊人工呼吸,一邊馬上把大靜脈切開,血壓上來以後,病人慢慢溫和了,這樣就希望來了,那時搶救了好多病人。”

走到最貧瘠的地方,走近最廣大的羣衆,爲解決威脅甘肅人民的中毒性痢疾,處理當地水源污染問題,拿聽診器的徐道振,又舉起了鋤頭和斧子。

“我們發現了一個泉眼,只有小小的水流。後來我們就挖,挖到最後水流越來越大,24小時都在流,解決了那時一個村莊的喝水問題。”

再回北京,徐道振已經變了模樣,他的皮膚黝黑,看着蒼老了不少,因爲長期風吹日曬,手上盡是乾裂的皺紋,但他的笑容,卻明顯多了。

一身白衣 一生使命

1989年,北京第一傳染病院正式更名爲地壇醫院。爲了給傳染病患者提供全方位的診療服務,醫院先後建立了婦產科、外科、麻醉科、重症監護病房。隨着改革開放經濟快速發展,衛生水平顯著提高。

2009年,78歲的徐道振罹患結直腸癌。

手術後住院化療期間,徐道振依然堅持出診,他總說“病人從很遠的地方來看病不容易,有很多老病人我放心不下。”

徐道振的同事這樣回憶道“徐老化療週期比較長,我們就說給老爺子做個PICC導管。徐老當時躺在病牀上,邊化療邊研究PICC導管的原理,他是一個酷愛鑽研,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人。”

徐道振,從事傳染病臨牀工作60餘年。早年從事白喉、猩紅熱、腦炎、中毒性痢疾等傳染性疾病的臨牀救治和防治,近40年來重點研究病毒性肝炎,曾主持多項干擾素治療慢性乙型肝炎及慢性丙型肝炎的臨牀研究,爲干擾素在中國肝病領域的合理應用起到了推動作用。84歲時仍堅持出診,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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