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集團科創板上市無果,或因“科創”名不符實

作者/劉白

編輯/林海峯

聯想集團衝擊A股科創板,已經成爲一場空。

伴隨着這一場謀劃已久、卻快速失敗的資本動作,聯想集團本身引發了一連串的批評聲音,且不僅僅是針對資本層面,還有對公司科創屬性的質疑,以及對高管鉅額薪酬的不滿,當然更多的是對這家中國老牌科技企業在公司治理上不足以及在中國科技創新應有擔當的缺失。

簡單來說,聯想這次尋求在科創板上市,有不少值得深扒的疑點或蹊蹺之處。譬如:

一、爲什麼聯想火速撤回科創板上市申請?

二、聯想究竟是不是一家符合科創板上市要求的企業?

三、聯想高管的鉅額薪酬,究竟是不是合理?

我們更想討論的是,在新時代下,類似聯想這樣的老牌科技企業,應該怎麼與時俱進,應該怎麼改善公司治理和提升研發投入,而不是一味的在資本市場上帶着高科技的羊頭賣着搬箱子的狗肉,繼續利用政策的空子收割韭菜。

如果是這樣的聯想,不論是科創板還是中國高科技產業持續創新的康莊大道,想都不用想。

快速撤回科創板上市計劃的背後有什麼蹊蹺?

聯想此番迴歸A股,其撤回速度之快,令外界一片譁然。

從公開時間線上來看,聯想是在9月30日,也就是國慶節的前一天,提交了招股書,並且獲得上交所受理。

隨後在國慶節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日,也就是10月8日,聯想提交了關於撤回公開發行存託憑證並在科創板上市申請文件的申請——當日,上交所發佈公告稱,已經終止了對聯想在科創板上市的審覈。

從聯想提交上市申請到上交所終止審覈,前後僅隔了一個國慶節;如果按照工作日來計算,則聯想整個科創板上市計劃在一個工作日內就已經流產,堪稱"科創板一日遊"。

選擇在國慶節前後進行科創板上市的操作,在旁觀者看來,過於蹊蹺。

要知道,爲了此次科創板上市計劃,聯想已經準備了將近一年時間。早在今年1月12日,聯想在港交所發佈公告,宣稱要在A股科創板上市。

雷鋒網注意到,聯想提交這一公告的當天,IDC宣佈聯想在2020Q4的全球PC市場排名獲得第一。同一天,知名投行瑞信也發佈研究報告,將聯想集團(00992)目標價上調84.6%,評級由“中性”升至“跑贏大市”。

可見,聯想當時精心選擇了一個重要的時間點發布科創板公告,頗有趁熱打鐵的意味——而實際上,聯想選擇在國慶前一天提交科創板上市申請,也是精心選擇的。

提前一天遞表,聯想就可以利用國慶假期,對內來給自己7天的內部博弈和緩衝期,對外則觀察外部來自資本市場和社會輿論的反饋,同時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拉長自己在科創板上市之路上的實際週期。

一位知情人士告訴雷鋒網,其實聯想登陸科創板一事,聯想內部並沒有形成統一意見,闖關一派觀點聯想是中國科技創新企業的代表,是應該且有資格登陸科創板的,因此極力推動此事。另一觀望派則認爲聯想並不符合科創板的要求,所以對此採取徐圖之的方式。

這兩種意見各有各的道理,但最終闖關派佔了上風,縱觀歷史,聯想集團本身一直在闖關,香港紅籌上市、京港大合併、經營權和所有權分離、鯨吞IBM以及MBO,一次次把不可爲變成現實,所以這一次,闖光派自然而然的認爲,闖就是了。

有信源告知,在信安法的靴子落地的當口,滴滴海外上市同樣是闖就是了的思維認知下的蛋,先造成既成事實,然後再認錯悔過就是,先就眼前榮華富貴,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但聯想科創板上市,其實說符合也符合,說不符合也不符合,需要操盤團隊認真籌劃,徐徐做工作,但這種徐而圖之的做法在闖關派看來,這是在打太極,在浪費時間和貽誤戰機。兩相擠壓下,於是有了在國慶前一天報材料的騷操作。

而在7天的國慶假期內,聯想做出了終止科創板上市的決定,最終在10月8日工作日當天撤回申請;而上交所反饋也很快,當天終止審覈併發布公告。這樣既消弭了內部紛爭,又能體面而退。

縱觀整個過程,聯想在科創板上市過程中上的準備時間很長,但它在提交招股書具體日期上的選擇很有刻意爲之的意味,而突然間的撤掉申請則意味着將近十個月的努力付之東流——這很難不讓人認爲,是有不少蹊蹺在其中的。

聯想是否有登上科創板的資格?

聯想火速撤回上市申請的背後,是一個非常值得考量的問題:聯想究竟是不是一家符合科創板上市要求的企業?

先來看聯想在9月30日提交的科創板上市招股書,其中也列出了公司所選取的“科創屬性評價標準一”,提了四個要求:

1、研發投入:最近三年累計研發投入佔最近三年累計營業收入比例≥5%,或最近三年累計研發投入金額≥6000萬元;

2、研發人員:研發人員佔當年員工總數的比例≥10%;

3、專利情況:形成主營業務收入的發明專利(含國防專利)≥5項;

4、營業收入:最近三年營業收入複合增長率≥20%,或最近一年營業收入金額≥3億元

縱觀聯想招股書中披露的信息,聯想在研發人員比例和專利情況上,可以說符合上述2和3的具體要求,爭議不大;但是在1和4這兩項中,卻引起了巨大的爭議。

比如說,在第4項中,科創板給出了兩個要求,要麼是複合增長率大於等於20%,要麼是最近一年營業收入金額≥3億元——聯想在過去的三個財年的收入分別是4116.2億元、3526.76億元和3423.83億元,複合增長率根本不符合要求。

於是聯想選擇用最近一年營收總額的絕對值(4116.2億)來作爲條件,輕鬆超過3億元的過線標準。

再看最爲關鍵的研發投入情況。

招股書顯示,聯想在過去三個財年的研發投入分別是102.03億元、115.17億元和120.38億元,佔比分別是2.92%、3.27%和2.98%。

從總的研發投入金額來看,聯想的研發投入絕對值很高,的確符合第二條超過6000萬元的要求,但是從研發投入佔比來看,聯想過去三年的研發投入佔比遠遠低於5%。

來看科創板已上市公司的情況。根據2020年年報數據顯示,目前在科創板已經上市的公司研發投入佔比中位數爲9%。不僅如此,有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7月,在聯想申請上市過程中所選擇的“新一代信息技術”行業,科創板已上市公司的研發投入佔比,平均值爲16.67%。

所以,按照絕對金額來計算,聯想算是符合標準——但按照研發投入佔比計算,聯想不僅離門檻差得太遠,也離已經上市的科創板企業有太大的距離。

有不少批評人士認爲,聯想這種做法是在用自身的體量“鑽空子”,並不合理。

知名IT作家、《聯想做大華爲做強》一書作者陶勇認爲,對於聯想這種級別的企業來說,用營收和研發投入的絕對數額去試圖"過線",是沒有意義的一件事情,真正能夠衡量其科創屬性的,應該是研發投入佔比;但聯想的研發投入佔比太低,利潤率也太低。

他還認爲,科創板是針對具有科創屬性和快速成長屬性的新型類技術企業或創業公司,而聯想已經有是二三十年的老牌企業,關鍵是成長性並不好,自主創新屬性也不強;聯想即使要登陸科創板,也應該是拆分某一塊專注於核心技術(比如說芯片)開發的業務實體,而不可能是整體攀登科創板。

對於聯想的科創屬性,中歐資本董事長張俊博士也認爲,從聯想集團的收入構成來看,聯想還是一個典型的"貿工技"模式,它研發投入太少,主要是以貿易爲主做系統集成,然後它也有一些研發,但它的研發沒有觸及到所在PC行業的核心技術,比如說“缺芯少魂”,也就是芯片和核心軟件包括操作系統、數據庫、中間件和工業軟件比如CAD、EDA等等;它走的路與華爲截然不同,華爲是通過大量研發投入積累了核心技術,比如說5G專利,因此被美國打壓。

張俊博士還表示,聯想整體研發費用太低,負債率太高,且高管薪酬太高,從宏觀上也與國家共同富裕、反壟斷的國家政策導向的大背景不符合,聯想與螞蟻金服暫停上市異曲同工。

另外,多位投資領域人士也告訴雷鋒網,如果這麼低的研發比例的企業提交科創板申請,基本上是肯定要被否的;也就是說,這樣的企業成功登陸科創板,那麼科創板就沒有任何“威信”可言了,即便這家公司是聯想。

聯想高管的鉅額薪酬,究竟是不是合理?

聯想集團在極低的淨利潤率下,賦予其高管鉅額薪酬,一直處於爭議的漩渦裏。

根據年報顯示,聯想集團在過去三個財年的淨利潤分別是86.85億元、55.94億元和42.47億元,由此計算,則其淨利潤率分別是2.11%,1.59%和1.24%,可以說是非常低。

根據聯想在上交所提交的招股書顯示,在2020/2021財年,聯想的公司董事、高級管理人員以及核心技術人員在公司領取的稅前薪酬高達9.34億元人民幣,這些人員的人數不超過30個,這意味着他們的平均薪酬超過3000萬元。

從比例來看,這筆稅前薪酬,佔除稅前溢利的比例爲7.77%。

另外,聯想集團年報顯示,聯想CEO楊元慶在2020年的薪酬總計爲2466.3萬美元(其中長期激勵獎勵爲1504.1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爲1.589億元。

值得一提的是,蘋果CEOTimCook在2020年的薪酬總計爲1477萬美元(約合人民幣9000多萬),也就是說,楊元慶的工資比TimCook還要高。

當然,對於這個薪資水平,有分析師觀點認爲,上市公司的高管薪酬其實是由相關薪酬制度決定,具體到個人的話,高與不高是相對而言,無法評判。

儘管如此,聯想的高管薪酬還是引起了外界不少質疑。

一位長期關注聯想的資深觀察人士告訴雷鋒網,聯想高管的工資過高,尤其是股權薪酬都集中在了高管層面,這會讓公司的中下層員工心裏不平衡,容易導致不良的企業風氣。

中歐資本董事長張俊博士也認爲,也許網上的某些說法有些誇張,但有一點是很明確的,那就是聯想高管的薪酬過高,鮮明對比之下,給第二大股東-中國科學院的分紅過少,這作爲上市公司來說,這是比較畸形的;包括楊元慶個人拿了兩千多萬美元,也是過高的。但是,聯想畢竟是中國PC龍頭企業,個人建議聯想不一定整體上市。可以借鑑富士康模式——分不同板塊上市。亡羊補牢,猶未遲也。

聯想本次科創板上市申請的終止,同樣讓外界注意到了它的高管薪酬問題,但其中最受關注的是傳聞中的柳傳志“退休後1億年薪”問題。

根據友媒文章,這“1億年薪”主要是來自於網上的兩張同花順軟件截圖,第一張顯示柳傳志在聯想集團以“名譽主席”的身份拿了317.3萬美元的薪酬(目前這個截圖中的內容已看不到),第二張顯示,柳傳志在聯想控股以“名譽董事長”的身份拿了“7603.5”萬的薪酬(該截圖依舊可查)。

兩個數值相加,被上述文章解讀爲柳傳志在2020年拿了“幾乎將近1億元的年薪”,由於柳傳志在2019年年底已經退休,因此引起了更大的聲浪。

不過,柳傳志“退休後1億年薪”這個消息,在雷鋒網看來,其實是一個烏龍。

經雷鋒網查詢,聯想控股2020年年報中顯示,已經退休的柳傳志並未出現在2020年的高管薪酬名單中;不過,柳傳志在2019年全年的薪酬爲7603.5萬元(其中包含退休金2526.6萬元),當時他還在任,擔任聯想控股董事長一職。

因此,上述第二張截圖中的7603.5萬薪酬,大概率是2019年所發,但被上述文章錯算在2020年——所以柳傳志“退休後1億年薪”這個說法並不算能成立。

另外,柳傳志在聯想集團依舊擔任“名譽主席”一職,雷鋒網在聯想集團年報中查詢到,在截至2021年3月31日之前的兩個財年,聯想集團的確向已經退休的柳傳志支付了150萬美元的退休金。

有親聯想人士向雷鋒網吐槽,在聯想集團闖關科創板的當口,出現對聯想創始人、精神領袖柳傳志的這種傳言,令人寒心。“我們都不做手機了,都不與他們競爭了,爲什麼他們還抓着我們不放。”言語之間,認爲是友商還是在找他們的茬。正如科大訊飛總有一波人認爲一出負面就是同爲科大系的中關村某AI巨頭有組織的批評他們一樣,聯想總是不自覺的把和他同期創業的深圳某科技企業當作假想敵,但其實都是在YY。

聯想的問題在於,科技的聯想、創新的聯想,從來都只是停留下口號上,在諸多產業的關鍵節點上,都更多的採取短期投機的視角去思考,去面對,所以會去買IBMPC業務,所以會在手機業務上不斷地始亂終棄,所以在雲在存儲在數據庫等核心業務上淺嘗輒止,歸根到底還是公司治理結構上出現問題,類似康熙晚年,追求千秋功業,導致上下阿諛一片,官僚盛行,腐敗不止,各自只管自己的業績,不管怎麼樣能長治久安。多虧有四阿哥勵精圖治,纔有後面的康乾盛世,但今日之聯想,真心找不到自己的四阿哥。

關於撤回原因,聯想給出了最新解釋

雷鋒網注意到,撤回科創板上市申請兩天後,聯想已給出了最新解釋。

就在10月10日晚間,聯想集團在港交所發佈公告稱,在提交上市申請材料後,考慮到公司業務規模及複雜度,招股說明書中的財務信息可能會在申請的審閱過程中過期失效。聯想稱,審慎考慮最新發行上市等資本市場相關情況後,公司決定撤回中國存託憑證於科創板上市及買賣的申請。

這種官方言辭,並不能消除外界質疑。

聯想還表示,撤回科創板上市申請不會對公司財務狀況造成任何不利影響,公司將繼續密切關注情況,如有任何有關建議發行中國存託憑證及上市的重大更新及發展,將適時另行作出公告——言外之意,似乎是還有可能在某一天迴歸A股。

但問題是,在聯想真的做出核心技術方面的突破之前,這一天真的會到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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