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阿富汗。世界的目光聚焦于此。伴随着时事变幻,新的影像层出不穷。

对于摄影师来说,阿富汗一直是座摄影“金矿”。汇聚了世界新闻摄影比赛奖、罗伯特·卡帕金奖、奥斯卡·巴纳克奖、尤金·史密斯奖、法国专题摄影奖五大国际摄影奖获奖作品60年精华的《摄影金牌》(中国摄影出版社2015年10月版)里,就有6张和阿富汗相关。其中最为人熟知的是南非摄影师乔迪·比伯所拍摄的被毁容的阿富汗少女毕比·艾莎的照片,刊登于《时代》周刊的此件作品获得了2010年的世界新闻摄影比赛奖。

乔迪·比伯作品刊登于《时代》周刊

“她的眼神,是我永远都无法创造的。”乔迪·比伯说。该奖评审团主席大卫·伯内特评价此作道:“图片不只讲述艾莎的生活,还介绍了世界各地其他生活在危险中的女性的生活。而评审选择这张图片的原因不存在任何政治因素,只是因为透过简单的摄影图片,它强烈地抓住了我们的思绪,这也是所有摄影师所追求的:让观众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一瞬间的情景,而是产生要深入了解下去的想法,去获得更多信息,去更好地了解这些故事。”

因拍阿富汗少女而为人所熟知的,还有美国摄影师史蒂夫·麦凯瑞,其获得1980年罗伯特·卡帕金奖并入选《摄影金牌》的虽是另一件作品,但他的《阿富汗少女》因在1985年登上《国家地理》杂志封面而闻名世界。

史蒂夫·麦凯瑞作品

除了以上流传广泛的两件作品外,英国摄影师哈丽特·洛根以其“阿富汗妇女”系列作品也备受业界好评,其收录于《破碎的梦想——当代外国纪实摄影精选》(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年5月版)的作品里,有用头巾遮住脸部的妇女,也有撩开头巾辨认道路的妇女,有被战争夺去丈夫的寡妇,也有在炮击中失去一条腿的女孩,“这些妇女同意为她们拍照所冒的风险是十分巨大的,但她们相信必须把她们的处境讲出来让世人知道”。

相比于《摄影金牌》,作为“国内第一本直接在海外组稿的摄影画册”的《破碎的梦想:当代外国纪实摄影精选》其实更让人感慨,这本20年前出版的摄影集放在今天恐怕会因没有卖点而无法面世。以“纪实摄影”作为摄影集名称的核心关键词,可以看出这一概念“统治”的不光是摄影界,还有传媒界;美国摄影师阿瑟·罗斯坦的《Documentary Photography》中文版也被翻译为《纪实摄影》。为了便于理解,作者还对Documentary Photography和Photojournalism做了区分,后者定义为“为出版事业制作的图片”,译为“新闻/报道摄影”,“所有的新闻/报道摄影都是纪实摄影者,但不是所有的纪实摄影者都是新闻/报道摄影者。这是因为不是所有的纪实摄影者都是为了让报纸或杂志复制照片而拍照的”。

乐坚主编《破碎的梦想:当代外国纪实摄影精选》

阿富汗的归阿富汗,摄影的归摄影。国内关于“纪实摄影”的热烈探讨追溯起来,较有影响的是《中国摄影家》杂志于2011年4月刊、2012年1月刊关于“纪实摄影”的两次探讨,其中,艺术家徐勇在《“纪实摄影”:误导中国摄影创作三十年》中认为,“纪实摄影”是西方某种理论或概念的转译引述被本土语境异化的结果。

2009年5月,徐勇曾访问“纪实摄影”这个词组和概念的引进译定者、20世纪80年代《国际摄影》杂志的主要编辑林少忠,林少忠详述了“纪实摄影”概念的由来:此词源于英文词组Documentary Photography,“其实当时正式或准确翻法应该是‘社会记录摄影’,在‘记录摄影’前面加上‘社会’这个词”,“1936年之前只是‘Documentary Photography’即‘文件摄影’‘证据摄影’或者也可以叫作‘档案摄影’,前面没有加‘社会’——‘Social’一词。1936年后都加上了,即‘Social Documentary Photography’”。

“我们完全有理由彻底抛弃所谓‘纪实摄影’概念,回归原本和正常的‘社会记录摄影’概念。”徐勇认为,“纪实摄影”的悖谬在于:它试图以内容和拍摄对象直接说明问题,而在拍摄判断的过程中一方面强调所拍事物对象的“客观真实”,一方面却又强调拍摄者的自我主观性:作品的光影、构图、气氛甚至黑白呈现等等的视觉或“艺术”效果——将写实绘画中对事物对象象征性信息的提取、概括、加强,浪漫地当成“纪实摄影”的表现方法;将职业化或沙龙摄影式的技艺体现当成艺术语言。

“关于此话题,那时在摄影圈比较红的网站博联社争论很激烈。他们经常挂嘴边的‘新纪实摄影’我认为是个伪概念,其实不存在。”事隔近十年,回顾当年的争论,徐勇还是坚持这一看法:“从那次笔墨风波后,也由于便携数字摄影技术进步,纪实摄影在国内也衰弱了,年轻人根本不关心了。不过依旧没有退场,中国现实社会的矛盾问题,仍旧让它看上去很有价值。”

徐勇《王府井大街》 1999年

“还用摄影来标称图像的话,只有两种,一种是传播信息的记录摄影,一种是表现个人审美的艺术摄影,而且已经不能涵盖今天的数字图像了。”徐勇认为,“记录摄影”的好坏不能只看题材、内容与社会的关系(大多数人和评论家这么看),这些往往是虚的,现实影像也是对现实的转移。最真实的是拍摄者本人与对象的关系和伦理,这才是影像除表面外讨论的重点。“关于‘纪实摄影’,强调的人文关怀不仅过时,也是不正确的。面对今天的现实,拍摄者或创作者尤其不能把自己高尚化、情怀化,可很多人是这样,他们不明白在艺术商业化的今天,这是在收割消费公众的感情。”

40年了,“纪实摄影”应该重返Documentary Photography本义,唯有此径,或可回归原本。

转自:艺术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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