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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酷玩實驗室

來源:酷玩實驗室(ID:coollabs)

2020年3月,薇婭做客《十三邀》,和許知遠聊了聊什麼叫直播帶貨。

那天,薇婭帶着許知遠參觀自己的大平層倉庫,然後掏出兩包豬皮,邊喫邊介紹道:

“我這裏除了軍火,啥都賣過了。”

許知遠嘴慢,基本上薇婭說三句他才能跟上一句。老許表示豬皮有股奇異的味道,薇婭說:

“好喫吧,你會忘記它是豬皮。”

那期節目標題叫《沒有人能理解我》,也是倆人對談時薇婭嘴裏突然蹦出來的一句“金句”。

許知遠當時一臉懵逼,不知道薇婭突然整這麼一出是啥意思。但事實證明讀書人老許還是太單純了:

人家當時心裏藏着13個小目標的大祕密,化身法外狂徒張三跑這來跟你談笑風生,這心理素質可不是看不透嗎。

今天下午,杭州市稅務局發佈公告:對黃薇(薇婭)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共計13.41億元。

消息一出,遠在臺北的王力宏狠狠地點了個大讚,範爺當場鯉魚打挺直呼您更內行,鄭爽則流下了嫉妒的眼淚:

曾經一爽=1.6億,如今一薇都=13.41億了,以後再出事誰還記得我啊?

13.41億對打工人是個什麼概念?我簡單算了一下:

假如一個人月薪1萬(已經高於北京平均薪資水平了),不喫不喝得從11000年以前幹起;假如一個人月薪3000,那不喫不喝得從37250年前幹起。

微博上一位網友說得好:我這全家從猴開始幹,也沒多麼多錢啊。

就在兩天前,薇婭雲淡風輕地發了和粉絲互動的微博,淘寶也預告了今晚要進行一場直播,但現在她的賬號已遭到官方凍結。

這個年輕時喜歡留髒辮,參加選秀時喜歡唱rap,後來又被評爲三八婦女旗手的時代弄潮兒,再次走到了屬於自己命運的關鍵節點。

01

2005年,李宇春憑藉352萬張短信投票獲得超女冠軍那年,一個叫Lil V的女孩也獲得了一檔叫《超級偶像》的選秀比賽冠軍。

右二:Lil V右二:Lil V

給Lil V頒獎的人是張傑和徐慧欣。但和李宇春後來順風順水的藝人生涯相比,這個冠軍並沒有真正改變她平淡的人生。

她雖然進入了環球唱片,成爲了潘瑋柏、陳奕迅等知名歌手的師妹。但實際上做的卻是企宣工作,每天整理資料,幫藝人買衣服,陪着跑通告。

“我滿懷熱情地做這份工作,每月只有2000塊錢。”

後來她轉去經紀公司天浩盛世加入說唱組合T.H.P,明星夢再次重燃。那段時期,她又錄綜藝節目,又接受雜誌拍攝。

可結果還是讓她失望了。製作出來的專輯,完全不是當初承諾的樣子,Lil V氣得跟老闆拍了桌子。

“你沒有任何家庭背景,你又不是那種百依百順的人。抱怨沒有用,我會靜下來想想我要什麼,我要尋求證明我自己的路徑。”後來成爲“薇婭”後,她接受採訪時這樣說。

梳着髒辮的Lil V選擇提前結束自己的唱跳生涯。

在把名字改爲黃薇後,她和男友董海鋒從北京跑去西安開了一家服裝店。

這算是黃薇的老本行。早在2003年,年滿18歲的她就跑來幫母親打理服裝店了。也正是在這裏,認識了中國農業大學法律系大三學生董海鋒,二人談起了戀愛。

薇婭和董海鋒薇婭和董海鋒 

與學法律相比,董海鋒更喜歡的是跳街舞、潮流穿搭。

他們從一家女裝店起步,很快就開到了第7家。做生意雖然辛苦,但是也很順利。

一直到2012年,兩人結婚,並生下了女兒妮妮。隨着網購的興起,二人發現店鋪的生意漸漸地不行了。

有次黃薇碰見一位顧客,相中了店裏的衣服,但拍了一張照片轉身就上網搜同款去了。

沒有人能改變潮水的方向。黃薇和董海峯決定進軍電商。

兩人關停了西安的店鋪,一路南下,直奔廣州。

線上生意和線下的邏輯完全不同。初期特別不順利,最慘的時候,董海峯迴西安賣過兩套房子。

2006年7月,夫妻二人迎來了改變的命運的一天。

淘寶直播負責人王斯組織了場叫做“連秒10小時”的活動。讓主播們比拼誰能在一小時內賣出最多的貨。

當時淘寶直播剛剛誕生3個月,即使在淘寶內部也不受重視。選秀冠軍出身的黃薇對其她主播完成了降維打擊。

王斯主動加了她微信,黃薇成功進入了官方視野。

這個嶄新的賣貨形式,後來成爲了電商新時代的風口,薇婭成爲了第一批站到上面的人。

2017年10月,薇婭做了一場讓自己名聲大噪的皮草專場。

據媒體報道:薇婭一場賣了7000萬元,比當時的最高記錄一下子高了三倍還多。

“一夜賺一套房”,成爲了平臺大力宣傳的模板。

從此各大品牌排着隊來交坑位費入場。

薇婭也從帶貨主播漸漸火出了圈,開始頻繁上綜藝,上熱搜。她與泰國親王見面,與前聯合國祕書長潘基文共進早餐,讓金·卡戴珊視頻在直播間大喊“哇偶”。

彷彿踩在了巨大的七彩泡沫之上。薇婭甚至在三十幾歲年紀就早早出了本書:

《薇婭:人生是用來改變的》。

但一片歡欣中,也偶有不和諧的聲音傳來,比如有人曾公開質疑:

一直宣稱全網最低價的薇婭和李佳琦,是不是在搞流量壟斷啊?

02

2021年11月17日晚上,薇婭與李佳琦相約共同做了一件事——“封殺”歐萊雅。

起因,是因爲一張面膜。

此前,巴黎歐萊雅預售一款面膜,在薇婭和李佳琦的直播間售價爲50片429元,歐萊雅官微稱這是全年最大的優惠力度。

結果發現,歐萊雅自己旗艦店也賣了同款產品,疊加優惠券之後,比薇婭和李佳琦的直播間還要便宜170多元。

面對這種針對“全網最低價”的挑釁,兩大頭部主播罕見地集體“發飆”,選擇暫停與巴黎歐萊雅官方旗艦店的一切合作,“與我們合作,就得按我們的“最低價”原則來”。

對於這種“硬氣”,不少網友回應很感動,稱其爲是“寵粉”,但也有部分人提出好奇:

既然是寵粉,那麼粉絲通過官方價格買到了更便宜的產品,應該開心纔對,怎麼還非要品牌停售,偏偏從自己這來購買纔行呢?

說到這,我們需要回顧下一個月前的淘寶雙十一購物節。

有人用八個字來形容今年雙十一的盛況:薇機四伏,琦虎難下。

2021年的雙十一預售,薇婭賣了82.5億,李佳琦賣了106.5億,無數觀衆整晚都在忙一件事,就是在二人直播間反覆來回切換,有粉絲感嘆,“感覺像過春節。”

但在熱鬧之外鮮有人注意到,今年的第三名雪梨直播銷售額僅爲9.3億元,第四名1.59億銷售額,幾乎就是一二名的零頭。

第一名相當於第三名的12倍、第四名的70倍,意味着馬太效應越發顯著。

而這種“只有頭部主播有流量,中小主播的流量死光”的局面,讓薇婭和李佳琦穩穩坐住頭部地位,統治了優質貨源和流量入口,“新興一代想要出頭,幾乎可能性爲零。”

而作爲帶貨主播能走到這一步,最核心的只有一個:全網最低價。

不準賣的比他們便宜,不能售價比他們低,哪怕官方旗艦店、廠家直銷也不允許。

作爲賣貨渠道,坑位費50萬,20-30%的抽頭,怎麼反倒比廠家還便宜呢?

這背後,正是因爲其掌控了流量入口。

而品牌方爲了獲得流量,就必須要通過和主播合作,不過即便合作,由於分成過高,也可能沒利潤,但不上,就肯定沒利潤。

熟不熟悉,眼不眼熟?

沒錯,這不就是當年互聯網巨頭的平臺壟斷那一套嗎?

要求二選一、買流量、逼着品牌打價格戰的老套路。

過去,我們說平臺寡頭壟斷,變相收租,資本喫相難看,現在由薇婭和李佳琪組成的頭部主播,本質上是一回事。

而這種做法對行業的負面影響不言而喻。

一位腰部主播小董向澎湃新聞記者透露,自己在拿貨後定的價格大約有5%至20%的利潤空間,不會將價格壓到最低,也不會比同行更高:

“這是爲了考慮到行業的良性發展,如果把價格一味壓低,就會造成惡性競爭,會導致其他從業者不敢進入這個行業,長此以往,對行業發展不利。”

主播小董提到,“價格戰”也是許多主播的慣用手段,雖然可以短期獲得流量,但單純依靠價格優勢無法形成長期的品牌價值。“讓別人沒有生意做,自己的生意也遲早做不下去。”

但作爲頭部的薇婭顯然不在乎這點,眼睜睜地看着廠商們爲了不做虧錢的買賣,只能縮減在研發、品質上的投入,以次充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最終壟斷成型,消費者、社會、廠商三輸,唯有主播賺得盆滿鉢滿。

03

有人說既然這羣大主播壟斷渠道、雙向收租,那爲啥大家還願意來買,不一起抵制他們啊?

相關報告顯示:2020年,直播電商市場規模破萬億,滲透率達到8.6%;而2021年規模將再翻倍,達到2萬億,滲透率達到14.3%。

也就是說,一方面直播電商主播們越來越賺錢,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和商家選擇直播電商。

這是爲什麼呢?

事實上,當渠道被壟斷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消費者心智也被“壟斷”了。

營銷活動中,有一個非常注重的概念叫做“社交臨場感”。

社交臨場感能夠讓消費者有一種“肉身雖然不在現場,但靈魂已在主播和萬千網友身邊”的感受。

想象一下一羣人同時逛街的時候,身處其中的個體很容易就會產生從衆心理。

接下來,主播就會用各種“優惠”來誘導你進行消費。比如在你以爲產品已經介紹完的時候,主播突然拿出了贈品,不斷的營造“讓消費者佔了便宜”的感覺。

就在你稍微有點猶豫的時候,直播間會讓你體驗什麼叫手慢無,讓你後悔這把沒梭哈有點虧,接下來很可能就鉚足了勁兒蹲下一個產品。

蹲着蹲着,你或許就越來越上頭,完全不在乎自己是真的需要、還是被“現場”氣氛衝昏了頭腦。

在主播的引導下,消費者購物時不再喜歡“貨比三家”,甚至只是聽到主播一句“買他”就會着魔一般的搶購。

當然了,事後也很容易後悔,直接導致了直播電商高到嚇人的退貨率。

據《證券日報》報道:今年雙十一期間,淘寶退貨率超20%,京東10%左右,而直播電商的退貨率竟然達到了60%!

即使在平時,直播電商的退貨率也是電商行業的3倍多。

有退貨,就有糾紛。

2020年,黑貓投訴平臺共因爲直播帶貨問題而接到的有效投訴,超過1.2萬單。

薇婭、李佳琦、羅永浩等頭部主播,時常翻車。

正因爲直播電商容易讓消費者衝動,在短時間內非理性大量下單,所有想多賣貨的商家就不得不硬着頭皮買坑位進直播間,大把熱錢讓主播們紛紛“暴富”。

網傳一張網紅主播收入排行榜顯示,“首富”薇婭從2019年1月1日到2021年9月1日的總收入超過57億,第二位李佳琦收入超過46億

可以看到,前三十名中,沒有一個低於8000萬的。

這樣的收入是什麼水平呢?我們拿公認的高薪行業“互聯網”來對比。

騰訊,一個博士畢業、從事幾乎“最貴”崗位的資深工程師,也只能勉強達到年薪百萬。而薇婭是他們的4500-5700多倍,並且沒有任何學歷的要求。

2020年全國城鎮職工平均年薪是5.77萬。也就是說,普通人和薇婭之間,相差10萬倍。

跟辛苦賺錢依法納稅的打工人相比,網紅來錢已經這麼容易了,但依舊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偷稅漏稅在這個羣體內屢見不鮮。

今年9月份,國家稅務總局專門印發通知,各主播只要在今年年底前“主動報告並及時糾正涉稅問題”,是可以依法從輕處罰的。而如果自查整改不徹底、拒不配合,或者情節嚴重的,則將受到嚴肅查處。

有消息稱,目前已經有上千主播主動自查,並進行了稅款的補繳。但,總有人心存僥倖。

王思聰前女友、網紅雪梨(朱宸慧)通過虛構業務,將2019年至2020年間的8445.61萬元個人所得,轉換爲企業經營所得,一下就偷逃了3000多萬的個人所得稅。

另一名網紅林珊珊,採取類似的手法,偷逃個人所得稅超過1300多萬。

大網紅自不必說,即使一個你可能都沒聽過的小網紅,偷逃稅金額也非常可觀。

今年10月份,杭州金水區稅務局對一個小網紅偷逃稅行爲進行處罰,金額超過650萬。

難怪網上有人調侃:把帶貨主播們查一遍,一艘航母都能下海了。

尾聲

一直以來,薇婭都是最會抓風口的那個女人。

從18歲開第一間動物園批發市場的服裝店,到果斷輾轉西安、廣州深耕服裝市場,最後紮根杭州死磕電商;

從最開始開淘寶店“虧掉兩套房”到去年雙十一期間引導銷售額超30億;從默默無聞的服裝小主播到全品類主播、“淘寶直播一姐”;從簡單帶貨到賣房、賣火箭……

在每一次人生的重要選擇上,她都能緊緊抓住命運的尾巴。

進入直播行業以來,有人感嘆她是天賦型主播,天生就該喫這碗飯,薇婭卻否認了“天賦”這類說法,認爲是過往的經歷潛移默化地爲此做鋪墊。

“你可能經歷了很多不開心的事情,或者做了很多沒有回報的事情,但都有可能是在爲後面的機會到來做準備。我自己做過的那些職業,結合起來就是直播。”

對於未來她還坦言,並不害怕電商直播哪一天突然不火了或者沒有了,因爲“沒有什麼事情是永恆的,但在我能力範圍內,我要讓我自己有安全感”。

只不過爲了追尋這種安全感,薇婭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

直播行業是這個時代的機遇,同時也是慾望的交匯路口。

在2021年新財富500富人榜上,36歲的薇婭及其老公董海峯以90億元身家排在榜單的第490名;他們作爲MCN公司謙尋的創始人,與明星投資機構今日資本的創始人徐新,以及“老乾媽”陶華碧並列。

飛速增長的財富,愈加壟斷的地位,都在誘惑着這位網絡主播,從法律的制約中掙脫出來。

最終曾經的屠龍少女,一步步變爲惡龍,直到如今成爲“以案說法”的典型。

而薇婭的失足,也是一次給社會響亮的警鐘聲,敲打着每一位網絡主播,物極必反,過猶不及,掙錢憑本事,守錢看人品。

不管你的名氣大小,不管你的流量有多少,兢兢業業工作,依法納稅,纔是最值得稱讚的行爲。

在規範行業這方,不要低估國家的決心。

這一次是薇婭,下一次,是誰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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