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這場大火，已經燃燒了6000年

在澳大利亞，從悉尼向北約4小時車程外有一座國家公園，名爲“燃燒山自然保護區”（Burning Mountain Nature Reserve）。正如名字所說，在這裏的地下，一場大火正在燃燒，並且已經燃燒了幾千年。

編譯 | 二七

審校 | 李詩源

“燃燒山”的真名是溫根山（Mount Wingen），在當地原住民的語言中，“溫根”就是“火焰”的意思。如果你來到這座公園——這裏現在依然對遊客開放——你並不會看到火焰，但隨處都能感受到燃燒的痕跡：地表被白色的燒結物、黃色的硫酸鹽和紅色的鐵氧化物染成了橘紅色；空氣中飄蕩着煙霧和硫磺的氣味；摸一摸，地面也是熱的。事實上，這場看不到的大火正在你腳下30米深處猛烈燃燒。

這是一種“煤層火”（coal seam fire），是地下的煤層持續悶燒形成的。如今，全球有幾千處煤層火，但溫根山這一處是目前已知燃燒時間最久的。一些研究者估計，它已經燃燒了約6000年，現在正以每年1米左右的速度向南移動。

“沒人能準確說出火焰山下的大火已經達到了怎樣的規模，你只能推測。”英國帝國理工大學的吉列爾莫·賴恩（Guillermo Rein）教授曾在2014年來到這裏，他在遊記中寫道，儘管無法直接看到煤層火的位置，但你依然能找到大火發展的軌跡，比如那些剛剛燒過的地方會覆蓋一層白白的灰燼，並且沒有植物生長。

“在大火還沒燒到的地方，你可以看到美麗的桉樹林。然而一旦地下的火燒過來，就絕不會有任何植物存活了，連雜草都不會。”賴恩說，“而當大火燒過後，再過20~30年，森林就又長回來了。但森林的植物類羣已經變了——大火塑造了這裏的植被。”

真實的“寂靜嶺”

煤層火的危險之處在於，一旦被點燃，這類大火就很難被撲滅，直到燃遍整個煤層。溫根山的煤層火雖然燃燒了很久，但多虧這裏遠離居民區，因此沒有對附近的居民帶來太多直接威脅。然而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森特勒利亞鎮（Centralia）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森特勒利亞鎮本是一個擁有上千人口的熱鬧小鎮，以生產無煙煤著名，但豐富的煤炭資源也使得這裏的非法採礦活動屢禁不止。記錄顯示，1962年5月，5名消防公司的員工被請來鎮上清理垃圾，這個垃圾處理場位於一個廢棄的露天礦坑旁邊。這5位員工像往常一樣，將垃圾焚燒了一段時間後就撲滅了火焰。

但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垃圾場的火焰從露天礦坑進入了森特勒利亞鎮地下縱橫交錯的礦道內。從那天起，鎮上開始頻繁發生火災。起初，頻繁的火災並未引起政府足夠的重視。然而居民逐漸發現，地面開始塌陷，甚至有居民險些被吞沒，地面的裂縫處也冒出了明顯的硫磺味。1979年，加油站老闆、當時的鎮長約翰·柯丁頓（John Coddington）把一根油尺插到一個地下儲油罐裏，他本來想檢查還剩多少汽油，但震驚地發現儲油罐裏的溫度高達近78℃。

此時，在更深處悶燒的煤層裏，溫度可能達到了1000℃。在鎮上，除了刺鼻的氣味和地面塌陷之外，還有大量居民由於一氧化碳中毒被送去醫院。人們對地下的大火束手無策，只得拋棄曾經的家園，森特勒利亞鎮從此被徹底廢棄，甚至成爲了遊戲《寂靜嶺》（Silent Hill）的原型。如今，這裏的煤層火已燃燒了近60年，但地下煤層燃燒釋放的煙霧，還繚繞在《寂靜嶺》中的小鎮上。

煤層火如何燃起

需要說明的是，關於森特勒利亞鎮煤層火的起因有諸多猜測，那次垃圾處理事故只是其中之一。而對於溫根山這場持續了幾千年的大火，我們也無法確定它最初是怎麼燃起來的。

對溫根山煤層火的第一次記錄是在1828年，當地一位農場工人說他在這裏發現了一座火山。僅僅一年之後，在1829年，地質學家利弗蘭德·威爾頓（Reverend Wilton）就發現，所謂的“火山”其實就是煤層火。此後的測量結果顯示，這場火已經移動了大約6.5千米，如果按目前每年一米左右的移動速度計算，這裏已經燃燒了至少6000年。

在當地文化中，溫根山是一片神聖的土地。在傳說中，一位英勇的戰士被山底的“魔王”（Evil One）抓住後，用火炬點燃了整座山。當然這只是個傳說，相比森特勒利亞鎮被人類活動點燃的煤層火，研究認爲，這裏的煤層火更可能是自然起源的。

“我們當然無法完全排除人爲活動（引發了這場大火），但是更可能是自然因素導致的。”賴恩解釋道，“可能是閃電引發的野火點燃了某處出露的煤層，或是煤層‘自燃’。”

當煤層處於較淺的位置時，可以接觸到足夠的氧氣，如果恰好遇到高溫天氣，陽光充足，最表層的煤就會迅速吸熱升溫，引發“自燃”。研究顯示，不同品位（礦石中有用組分或有用礦物的含量）的煤自燃所需溫度不同，最高需要140℃，最低僅需35℃。

更讓賴恩擔心的是，隨着全球變暖，或許會出現更多的煤層“自燃”現象。而反過來，煤層火也會釋放大量的溫室氣體，進一步加劇氣候變化。

這些燃燒的煤炭除了會釋放二氧化碳、甲烷等溫室氣體外，還會釋放一氧化碳、氮氧化物、汞等有害物質。同時，熊熊燃燒的大火也在吞噬着寶貴的化石能源。

根據Global Forest Watch（一款森林動態監測和預警的在線系統）的估計，每年煤層火會消耗2000萬~6億噸煤炭。而根據《新華每日電訊》2021年2月4日的報道，中國僅寧夏賀蘭山汝箕溝礦區，每年就有約115萬噸被譽爲“烏金”的太西煤被燒損，直接經濟損失約10億元。按目前火勢預測，50年後，汝箕溝礦區保有的太西煤就可能燃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