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第一個“頂流”,是一隻熊貓。

葉梓琪是北京冬奧會吉祥物“冰墩墩”設計團隊的主要成員之一。在他看來,“冰墩墩”是簡約的、現代的,也是符合互聯網流行趨勢的。

晶瑩剔透的“冰殼”與熊貓的“毛絨”,構成了奇妙的矛盾感。“冰墩墩”憨態可掬的神情,帶着一絲調皮搗蛋的意味。在設計之初,“冰墩墩”也曾嘗試添加過京劇的紅腮、祥雲紋、如意紋等裝飾。組委會建議,不要賦予吉祥物過多意義。

“冰墩墩”發佈至今已有兩年多。2月4日晚冬奧會開幕式上,“冰墩墩”以動態形象出現在觀衆面前,引來衆多粉絲追捧,火遍全球。

2022年春節,在老家茂名過年的葉梓琪接到了衆多親戚朋友的電話。有人問他有沒有存貨,也有人找他簽名。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高中畢業後,葉梓琪赴法國巴黎留學多年,因想念廣東的水土風物歸國,後在廣州美術學院視覺藝術設計學院任教至今。

近些年,中國動畫行業飛速發展,如葉梓琪一般的“海歸”人才也與日俱增。他們既浸潤着濃厚的故土情結,又具備着國際視野。這種精神特質在“冰墩墩”的設計上也顯露無疑:融合傳統與現代,連接中國與世界。

“內八”的熊貓纔夠萌

廣州終年難覓冰雪,卻是冬奧會吉祥物的誕生地。這讓人多少有些意外。

時間回溯到2018年10月,葉梓琪接到廣州美術學院通知:他將作爲團隊一員,參與2022北京冬奧會吉祥物方案設計。“申吉團隊”由廣美的7名老師和7名研究生組成,涵蓋從平面設計到立體動畫的多名專業人員。

首個問題是,設計團隊成員都是南方人,很少見到雪,更別提冰雪運動了。

“很少見到雪”似乎反而激發了團隊的浪漫想象。葉梓琪回憶,團隊成員連續熬夜,不到20天,拿出16套設計方案。“裹着殼的冰糖葫蘆”,是“冰墩墩”的原始雛形。

拿出方案只是第一步,真正漫長的其實是“修改”。

在保留了“冰糖葫蘆冰殼”的基礎上,設計團隊曾嘗試向內填充各種形象,東北虎、麋鹿、藏羚羊等動物形象,最終才確定了熊貓。“熊貓最能代表中國。”葉梓琪說。

冰墩墩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2019年8月,冬奧組委會組織廣美團隊前往四川。出於保密要求,冬奧組委會對外的說法是去觀察一種“帶毛的、胖胖的、形態似小熊的動物”。 

爲了能得到更細緻的觀察結果,設計團隊還使用了動作捕捉技術,研究熊貓的體態和行爲特徵。葉梓琪回憶,這次行程決定了“冰墩墩”的兩個關鍵修改。

首先,幼年大熊貓的下肢是微微內八,“就像小朋友一樣,而不是我們之前設計的外八,修改後,萌感頓時就出來了。”葉梓琪說。

另一個重大發現在“尾巴”。主創團隊成員、廣州美術學院視覺藝術設計學院院長助理廖向榮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幼年大熊貓的尾巴其實是白色的,這是很多人此前從未觀察到的。”

Key Pose(定格姿勢),該不該舉手?是舉一隻手還是雙手?舉手幅度多大?這些細微之處都經過了團隊無數次的調整。

頂流密碼:堪比玲娜貝兒的成熟IP鏈條

對於“冰墩墩”的爆火,此前曾有設計博主分析,開幕式中“動起來”的“冰墩墩”更可愛。

從二維到三維,從靜態到動態,看似不經意的小細節,藏着“冰墩墩”成爲“頂流”的祕密。

“冰墩墩”的成功是集體智慧的結晶。廣美整個冰墩墩設計團隊,被分爲資料組、造型組、二維組與三維組四個部分。廖向榮和葉梓琪則是三維組的主要成員。

葉梓琪介紹,“以往都是平面設計確定之後,再根據需要改成三維,但是這次我們是從一開始就介入創作。沒有先例,摸着石頭過河。”

而在實際呈現時,“冰墩墩”不僅要體現吉祥物的可愛,還要擁有運動員的體育精神。因此,設計團隊還要考慮如何讓“冰墩墩”動起來。

“比如‘冰墩墩’的小短手究竟能不能摸到頭頂?滑板、冰刀從哪裏出現?運動姿態的‘冰墩墩’是否違和?”葉梓琪介紹,這些視覺呈現內容,也是三維組的核心工作之一。

設計團隊總執行人劉平雲曾提到,“三維組的熬夜最多,每當設計出一個新造型,都是三維組連夜修改模型與渲染。”

地處改革開放前沿,廣州美術學院在設計風格上更趨於前衛,設計“更接地氣、更市場化、更考慮受衆”也成爲廣美的設計風格與特點。

而廣美團隊從一開始便將“冰墩墩”設計視爲是IP打造,每次提交方案時,都會在完成角色造型的基礎上,配套進行進行了大量的創作,包括表情包、周邊、動畫推廣等等。

無論是從泡泡瑪特的Molly,還是環球影城的“威震天”,抑或是迪士尼的玲娜貝兒,都是在精妙的商業IP設計下湧現的“爆款”。“廣美有着很成熟完善的IP設計創作體系,哪些IP適合做什麼樣的衍生品,這些都是要在我們創作中就考慮到的。”廖向榮表示。 

求學巴黎6年,沒上過埃菲爾鐵塔

葉梓琪自稱“土生土長的茂名仔”,同時吸收東西方文化的營養,最終反哺當下中國。這樣的成長軌跡,與許多80、90後相似。

意大利導演朱塞佩·託納多雷執導的電影《天堂電影院》中,放映師阿爾弗雷多對年幼的託託說:“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就會以爲那是世界的中心”。

這句臺詞曾讓還在讀中學的葉梓琪印象深刻。葉梓琪是家中獨子,自幼接受音樂和美術教育。在美術老師的影響下,葉梓琪接觸了大量文藝電影作品。

葉梓琪把朱塞佩·託納多雷視爲偶像,希望有朝一日能拍出如“時光三部曲”般偉大的電影作品。

高中畢業後,葉梓琪不顧家人反對,執意去巴黎攻讀電影專業。“家人希望我能留在茂名,找一份穩定工作,也沒有那麼辛苦。”葉梓琪說。

葉梓琪足夠“固執”。18歲的他,拖着三個大號行李箱,獨自一人出國。“在巴黎,許多電影院都會在閒暇時放老電影,我辦了張年卡,一直在裏面泡着,觀衆很少,太美妙了。”葉梓琪回憶。

在法國巴黎第八大學,葉梓琪還同時攻讀了電影學專業和視覺藝術與影像科技專業(ATI)。ATI是巴黎八大的王牌專業,建立時間超過35年,是法國最早將先鋒圖形藝術和計算機技術結合的專業,爲全球培養了大量動畫人才。但由於名額少、難度高,這一專業鮮有留學生問津。

從葉梓琪入學到畢業,該專業一共只招收了2名外國留學生。葉梓琪是這個專業的第一名中國留學生。

和外界對法國的浪漫自由想象不同,法國公立高校對成績和紀律要求極爲嚴格,動輒面臨開除、重修壓力。

同修兩個專業,強度可想而知。爲了跟上課程,“每天晚上喫完飯回來我就睡覺,睡醒了就開始幹活,一直到天亮。”葉梓琪說。

在巴黎的六年,葉梓琪無數次經過埃菲爾鐵塔,卻從來沒有上塔觀光。2014年,葉梓琪拿到碩士學歷,卻也分外懷念家鄉風光,“待的時間這麼長,覺得巴黎好山好水好無聊。”他決定歸國。

2015年,葉梓琪成爲廣州美術學院視覺藝術設計學院的教師,在“冰墩墩”外,葉梓琪還帶領團隊考察調研了茂名知名歷史人物“冼夫人”,並設計了相關文創產品,爲家鄉文化產業做貢獻。

正如《天堂電影院》裏,已成爲知名導演的託託回到闊別30年的小鎮,“我只是回到了原點,彷彿沒有離開過。”故人不再,青山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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