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2月18日電 記者手記：講不出“再見”

新華社記者黃昕欣

16日晚的首都體育館賽後混合採訪區，似乎連空氣中都氤氳着一絲感傷的氛圍。

開心，壓力，遺憾，不捨……當短道速滑運動員們一個個從我面前走過，無數種情緒在他們的臉上交織。

當晚，北京冬奧會短道速滑項目的比賽全部結束，運動員們完成了自己在本屆冬奧會上的征程。

最先朝我走來的是中國隊2003年出生的小將張楚桐。姑娘一手抱着頭盔，一手拎着沉沉的冰鞋，走過來時已經紅了眼。

看到她的眼淚，我準備好的問題到了嘴邊一下又咽了回去。楚桐先開口了：“就是覺得挺難的吧。”話語間伴隨着幾聲啜泣。

當晚，張楚桐參加了短道速滑女子1500米比賽，但遺憾止步半決賽。和世界頂尖水平的對手同臺競技，她說：“我不害怕，就覺得不想讓自己留遺憾，雖然沒勁了，但是沒勁兒我也要往前滑。誰知道呢，對吧？”

流着眼淚，這位18歲的小姑娘說道：“我覺得自己各個方面欠缺的還是很多，沒有能力和她們達到一個水平線上。所以之後我可以繼續努力，然後慢慢地追趕這些高水平的運動員。”

待楚桐平靜下來，我問她爲什麼會哭、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結束了這個舞臺，捨不得的一種感覺。”緊接着，她又馬上說道：“但是也沒什麼捨不得，因爲我確實是拼盡全力了。所以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哭，有可能開心，然後有一些不捨，挺複雜的感覺。”

不一會兒，本屆冬奧會上席捲兩金一銀一銅的荷蘭名將舒爾廷也走到了我面前。當晚舒爾廷惜敗崔玟楨、豐塔納摘得銅牌，對結果舒爾廷表示坦然接受。但我沒有想到，帶着“王者氣質”的舒爾廷此時也落淚了。

她哽咽着說：“當我感覺到自己很強大的時候，我其實就（離冠軍）很接近了。我依然爲自己感到驕傲，我覺得在女子1000米和女子3000米接力比賽中我都表現得非常棒。”

舒爾廷坦言，其實自己每次大賽結束後都會哭，“壓力太大了，我需要讓壓力得到釋放。”而描述起自己當晚的熱淚，舒爾廷反而又輕鬆地笑了起來：“我現在覺得特別開心，這是一趟美好的旅程！”

與舒爾廷一樣展現出強大氣場的還有11枚冬奧獎牌得主、意大利老將豐塔納。

繼女子500米比賽中爭金奪銀的激烈拼搶，當晚的1500米比賽中，兩人再次狹路相逢。最終，豐塔納奪銀，舒爾廷摘銅。賽後，豐塔納和舒爾廷擁抱良久。

在談到舒爾廷時，豐塔納直言：“在冰場上，我們是敵人，我們都想要打敗對方，因爲我們都想獲得勝利。但是在場外，我們是關係很好的朋友，會互相支持對方。”

獲得3塊奧運會金牌對很多人來說完全足以讓人感到滿足，但是加拿大男子選手哈梅林爲什麼還要繼續去拼、去戰鬥？

面對我的疑問，哈梅林笑着說：“因爲我熱愛這項運動。我喜歡競爭，我渴望勝利，所以我還在堅持。”哈梅林朝我展示着手中金色的冰墩墩，一邊說：“我想讓大家看到，如果你有夢想，同時相信自己，去爲它努力，你一定能實現這個目標。”

在北京，哈梅林第五次站上奧運賽場，第四次站上奧運會最高領獎臺。這位37歲的老將十分坦然卻又帶着些倔強地說：“我就是想證明，一切皆有可能，哪怕你已經老去。”

這個夜晚的混採區，有勝利者的喜悅和驕傲，有失意者的失落與不甘，但似乎沒有一個人會毫不猶豫地講出要和這片冰場說“再見”。

在運動員們的講述中，我看到了冬奧賽場上每一個個體爲了實現目標咬牙堅持的韌勁，也看到了人生充滿偶然、各有悲歡的殘酷與真實。而正是這一個個生動立體的“人”，讓一屆冬奧會變得多元精彩，讓體育競技充滿生命的力量。（完）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