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經濟週刊》

記者 楊琳|北京報道

2月4日,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一曲《我和我的祖國》吹響,小號聲穿過萬家燈火,赴冰雪之約。燈光追至,舞臺上穿白衣的小小人兒,萬衆矚目。

小男孩名叫朱德恩,今年9歲。年紀雖小,但他的音樂卻讓無數觀衆溼了眼眶。

那時,他的家人隔着屏幕,激動、忐忑、緊張、興奮,各種情緒交織,朱德恩的媽媽張雅楠曾形容,“那一整天過得又快又慢”。

當晚7:30,一家人陸續守在電視前。小號手共有3名人選,最後時刻到來之前,他們也不知道最後出場的會是誰,也不知道幾點是小號獨奏的環節。關於這一點,他們曾經問過孩子,孩子的“保密意識”很強:“導演說了,不能說!”

“沒想到剛過8點就開始了,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撲面而來’的感覺。”張雅楠說,“他的爸爸看到國旗傳遞,緊接着聽到了小號的聲音,遠遠看見一個白色身影,切到近景時,‘是恩恩!’我們兩個都激動了。”

“聽到號聲後,爸爸立馬抓起小號跟着一起吹,看到恩恩時,熱淚湧上來,一下子就吹不下去了,他激動地錘着大腿說‘恩恩真棒、真帥’。孩子在深圳的姥姥姥爺也在電視機前感動得流淚。當時我用手機在拍,手和聲音都在抖。”

張雅楠對當時的心情記憶猶新,可能很多年都不會忘記那天的情景。

演出前,朱德恩在候場。

支持恩恩表演,全家總動員

朱德恩出生在一個音樂世家。爺爺朱堯洲是新中國第一代小號演奏家,爸爸朱光是我國著名小號演奏家、中央音樂學院副教授,奶奶商澄宋是著名鋼琴家。從小,朱德恩一直生活在看爸爸上課、聽爸爸演奏的氛圍裏,而奶奶則是他的鋼琴啓蒙者,在他的音樂培養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去年,朱光接到學校同事的電話,請他爲冬奧會開幕式推薦一位小演奏家。朱光的第一反應是推薦他的學生梁桐,去年剛上初一,但對方問還有沒有年紀更小的孩子。

“再小的在校生沒有了,我兒子在學,你要不要試試?”當時,朱光也沒有把握。不過對方沒有拒絕,還讓朱德恩錄一個演奏視頻給他們。

從拿到曲譜,到錄成視頻發給奧組委,朱德恩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當時恩恩正在家裏和小朋友玩,就被爸爸拎進了書房,關起門來一練練了三個小時,因爲以前沒有吹過這首歌,從熟悉作品到完整練下來的這個過程,第一次就把他弄哭了。”張雅楠回憶道,爸爸希望恩恩能經受住考驗,這時就不像平時爸爸的身份,表現出了作爲老師的嚴厲。“爸爸告訴恩恩‘只有三個小時,能練就練出來,就算練不出來,也要全力以赴’。孩子比較小,又很累,小臉蛋都紫了。這個時候,我就去調劑一下他們倆的情緒,給孩子一些鼓勵。”

後續過程比較順利。去年12月,朱德恩接到通知,要開始參加開幕式排練。爲支持朱德恩順利表演,家人可以說是“全家總動員”。在專業上,爸爸作爲他的小號專業老師,幾乎把學習小號到教授小號演奏這幾十年的經驗全部都用上了。

在日常訓練上,朱光給了他加碼加量的訓練,包括吹號時氣息的調整、對歌曲的理解以及持號的姿勢等各個環節。每天的訓練時間延長到2至3個小時,週末訓練時間會更長。基本朱德恩每天下午三點半下課之後就開始訓練,在家裏練習基本功、“磨”曲子。爲增加手臂力量,朱光還給朱德恩的小號上掛上礦泉水瓶,根據訓練進展往瓶里加水。跳繩、俯臥撐等一系列訓練氣息和臂力的體能訓練也要跟上。

爺爺曾經是解放軍軍樂團的教官,從軍人的角度,他給了朱德恩在演奏時所需要的精神狀態上的指導。“爺爺聽力不好,知道要演奏這首作品後,還要唱給他聽、給他講,這麼盛大的場面,要如何演奏?這首作品需要怎麼去理解?爲什麼要愛國?”

奶奶聽他一遍遍的演奏,她告訴朱德恩,在小號聲裏聽到了他在‘訴說’。朱德恩問道:“真的嗎?您聽到我‘訴說’?”奶奶又答:“對,你讓我感覺到,你在用小號的聲音對最遠角落裏的那個人訴說。這種感覺就對了。”

作爲媽媽,張雅楠更看重的是幫助孩子保持身體和心理的健康。“孩子面對這麼強的負荷,加班加點練習小號,學習不能落下,又趕上期末考試,頭幾次彩排都趕上降溫天氣。還好,他有韌勁兒、夠堅強,沒有生病,也比較好地完成了任務。”

開幕式後,導演張藝謀和小演員們合影。

“大心臟”如何練成?

2020年3月,朱德恩正式“拜師”,跟着爸爸學吹號。不到兩年,他就站在了世界最矚目的舞臺。要做到如此,天賦、努力、幸運,都不可或缺。

張雅楠覺得,努力是最重要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努力決定了他能夠承受得住這次的考驗。天賦是第二位,他耳朵特別靈,不管是什麼歌,你給一個調,他能給得特別準,他和弟弟都是這樣,對音準、音色特別敏感;最後是幸運,他出生在充滿音樂的家庭,爸爸就是他的指導老師,能隨時隨地給他指導,這也是他能自信地、坦然無懼地接受考驗並展現作品的一個很重要因素。而且,他在這個年齡遇到了這件盛事,又遇到了張藝謀導演設置的這個環節恰恰就需要這麼一個男孩。他是非常幸運的。”

在臺上 ,9歲的朱德恩沉穩又自信。這顆“大心臟”是怎麼練成的?

其實,他本身是一個很享受舞臺的人。張雅楠說,在幼兒園,在小學,大家都覺得“這個孩子一上舞臺就熠熠發光”,可能他總能聽到別人對他這方面的肯定,讓他有了這份自信。獲得這次表演機會後,爸爸也會在不同場所,或者家裏有客人時讓孩子來練一下他的膽量,拉練拉練。

不過,面對冬奧會這樣的大場面,放鬆確實是一件難事。第一次聯排後,朱德恩回來和媽媽說“今天我特別緊張,跟真演一樣,上臺前,我的腿像抖篩子一樣。“我就問他‘你怎麼解決的呀?’,他告訴我‘我深呼吸,還給自己禱告加油’。”張雅楠笑着說,“最後兩三次彩排時,他已經非常輕鬆了,很有信心。後來恩恩也講,自己已經練得很好了,彩排時一次比一次好,所以不緊張。”

有記者問過朱德恩這個問題,他回答道:“緊張也要演,不緊張也要演,是緊張好還是不緊張好呢?”

通過這次表演,朱德恩也變得更自信了。“這麼大的舞臺上,我也沒有慌呀。”聲音稚嫩,卻有底氣。

相比孩子的“大心臟”,作爲父母,在臺下卻緊張得不得了。“我們擔心他在臺上會不會緊張?我們還擔心萬一場上有變化,他年紀小不知道如何應對怎麼辦?萬一樂器出問題怎麼辦?彩排時一位備選演員的樂器就被凍出了問題,按鍵失靈了。爲此,爸爸專門從軍樂團借到了防凍防低溫的號油。”張雅楠說。

“我們擔心的太多了,他就純粹地考慮怎麼樣演好,就像他自己講的那樣,‘就想我要怎麼呼氣、怎麼吸氣,怎麼把按鍵按好,怎麼吹好它’。我們確實爲他捏把汗,因爲畢竟他緊張過,不過可能他比我們更快地‘稀釋’了這種情緒。”

此外,作爲一個9歲的小男孩,要喫透、演繹《我和我的祖國》這首曲子,不是一件易事。爲幫助他理解其中的感情,家人也下了一番功夫。

“最開始,恩恩知道要演出,但他想象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場面,也不知道意義多麼重大。”

張雅楠曾參加2008年北京夏季奧運會開幕式的籌備,“我第一反應就是‘不要緊,媽媽給你找視頻,我們來感受’。我給恩恩講,奧林匹克的意義是什麼?疫情期間,國家堅持主辦這次冬奧會意味着什麼?你的表演、這個環節設置代表了什麼?導演希望你完成什麼樣的效果?”

父母還會帶着他看《長津湖》《懸崖之上》這樣的紅色電影。“他跟弟弟有時不能理解,比如爲什麼一定要流血、一定要犧牲,但當他看到電影裏的那些場面,看到那麼多勇敢無畏的人們,他會熱淚盈眶,我告訴他‘這就是愛國,你現在能熱淚盈眶是因爲你愛國,你知道他們是爲了中國而去努力奮鬥、去流血犧牲’。”

“孩子的心非常純粹,也非常容易被點燃。孩子的愛,他們對少先隊的愛,對五星紅旗的理解,其實很容易被播下這顆種子。家長老師在適當的時候給他一些引導,他們就很容易理解,而且很真誠。”張雅楠如是說。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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