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復工復產進行時：接回員工、疏通物流重點企業帶動打通產業鏈

每經記者許立波朱成祥夏冰舒冬妮上海報道

上海工業生產正在重啓。

遭遇疫情侵襲後，近日，上海終於迎來了一些好消息。在5月17日舉行的上海市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上，上海市衛生健康委副主任趙丹丹介紹稱，目前，上海全市16個區都已實現社會面清零。上海市住房城鄉建設管理委副主任朱劍豪介紹稱，上海市住建委已發佈了第一批《上海市重大工程建築工地復工復產“白名單”》，涉及項目共24個。

復工復產工作千絲萬縷，從上游供應鏈保障、物流運輸、人員返崗、研發配套、資金鍊週轉乃至員工情緒，牽一髮而動全身。需要政府各級機關、行業主管部門、物流運輸主體乃至小區居委會的多方配合，從中尋得各方都可接受的方案，這並非易事。

恆瑞醫藥相關人士在微信上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子公司上海恆瑞已出臺了復工復產專項方案，目前研發、生產均已實現一定程度上的復工復產。公司復工復產工作嚴格封閉運行。近期還將有一批員工返回崗位，公司將繼續按照政府要求推進相關工作。

但另一方面，隨着復工復產工作的推進，挑戰依舊存在。有不少公司在封控期間產能受限、研發放緩，雖然有相當一部分員工已提前駐守公司，在進行封閉式生產和研發活動，但如何保障供應鏈、穩住現有客戶、開拓新訂單，都成爲現實難題。

復工復產的基石：對外交通逐步恢復

在5月16日舉行的上海市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佈會上，據上海市副市長宗明介紹，市域交通方面，5月16日起，巡遊出租車、私家車可在社會面清零的金山、奉賢等非中心城區和浦東新區相關鎮域範圍通行，在徐匯、黃浦等中心城區以及拓展區的閔行、寶山區和浦東新區相關街道範圍暫憑機動車電子通行證通行，繼續提供就醫等應急需要預約用車。5月22日起，地面公交和軌道交通有條件逐步恢復運營。網約車參照社會車輛通行管理要求。

而據隧道股份官方微信介紹，由隧道股份城市運營骨幹黨員組成的交通保暢“黨員突擊隊”，正根據上海市道運局和道運中心的統一部署，加快對上海市越江大橋、隧道、高速公路等路網設施的養護維保作業，讓城市路網煥然一新，爲上海復商復市、復工復產做好充分的“交通準備”。

宗明還表示，對外交通方面，5月16日起，鐵路逐步增加上海虹橋站、上海站等的到發列車數量，逐步恢復正常運行。後續，航空逐步恢復國內航班執飛本市，適時調整國內外航司執飛本市航班的客座率。

5月16日，春秋航空相關負責人通過微信回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隨時做好大規模復工復產準備”，其中一方面是飛機的準備工作，另一方面是人員準備工作。人員方面，目前均爲封閉式管理，整個空勤、地面服務及航班運行管理人員已經駐紮在機場超過60天，爲旅客及航班做準備。

上述負責人介紹，春秋航空於5月18日恢復“上海-昆明”、“上海-大連”航班運行。春秋航空APP顯示，5月18日起“上海-昆明”往返航線目前已經可以購票。爲幫助在滬學生能夠順利返連，春秋航空APP已開通“返連學生申請上海飛大連航班”的專屬通道，5月18日將執飛“上海-大連”航班，僅面向在滬學生開放。

春秋航空表示，爲保障旅客必要出行的通達便捷，公司將陸續恢復暫停的部分航線，乘客如有出行需求，可以關注春秋航空直銷渠道，瞭解航班信息。

飛機方面，此前封存在浦東機場的飛機開始逐步解封，目前開始規模化地定檢，隨時做好復工復產的準備工作。

吉祥航空方面也在微信上向記者表示，公司已於5月16日起恢復HO1145/46“上海浦東-福建龍巖”往返航班。據瞭解，這是上海全域靜態管理以來，吉祥航空恢復的首個上海始發國內定期客運航班。

吉祥航空表示，除此次計劃恢復的定期國內客運航班外，在嚴格滿足民航運行與出發、目的地防疫要求的前提下，吉祥航空積極響應各界的復產復工需求，已於5月初起陸續執行了數班上海始發的包機與臨時客運航班，爲各企事業團體、學生團體的交通運輸出行提供保障。

5月16日，上海海關官網刊登的文章則介紹，日前，一架滿載37噸進口快件的DHL空運服務（上海）有限公司包機航班飛抵浦東國際機場，開啓了國際快件運營企業復工復產之路。海關數據顯示，上海推出復工復產措施後，5月前10天進出口快件貨物達35.3萬票。整體看，5月上半月，浦東機場海關監管進出境貨物較4月同期大幅增加近六成。

重點產業鏈正有序復工

前述上海海關官網文章介紹稱，浦東機場是全國重要國際快件口岸，DHL東北亞物流樞紐就坐落於此。5月，DHL先後被列入上海市重點外貿企業復工復產第二批“白名單”和上海市郵政快遞企業第一批覆工復產“白名單”。上海海關出臺一系列舉措，加快進出口貨物申報和提離、保障長三角地區重點產業供應鏈暢通。

在5月13日舉行的上海市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佈會上，上海市經濟信息化委主任吳金城表示，上海在確保符合疫情防控要求的基礎上，持續深入推進企業復工復產，以龍頭企業爲牽引，以點帶鏈、以鏈帶面，越來越多的工業企業恢復生產，復工復產工作取得了階段性成效。其中企業復工面不斷擴大，重點產業鏈有序復工，復工復產保障也持續優化。

吳金城介紹稱，全市9000多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中，已復工4400多家，佔比接近50%。同時，前期圍繞戰略功能、城市運行保障、防疫物資、連續生產、基礎配套等領域，推動三批“白名單”企業3000多家復工復產，整體復工率超過70%，其中首批666家企業復工率已超過95%；外資企業847家，復工率已達80%。

在重點產業鏈中，上汽乘用車、上汽通用、上汽大衆、特斯拉四家整車企業全面復工，基本實現連續穩定生產，每天下線整車約2000輛，帶動上下游1100多家零部件配套企業恢復生產。集成電路領域中，芯片製造企業一直保持90%以上產能，中芯國際、華虹集團、積塔半導體等保持滿負荷生產，帶動一批裝備、材料、封測等產業鏈配套企業加快復工。生物醫藥領域，聯影醫療堅持生產CT等大型醫療設備，產能利用率提高到80%；凱寶藥業全力生產抗疫中成藥，產能利用率達到100%；羅氏製藥、君實生物、迪賽諾等重點企業恢復研發生產。

5月17日，在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佈會上，上海臨港新片區黨工委副書記吳曉華稱，截至5月16日，臨港規模以上企業已經復工301家，佔總數315家的95.6%，同時還有幾家正在辦理復工手續，做到“應復盡復”。到崗總人數超5.1萬，人員到崗率69%。由於受產業鏈協同的影響，整體產能利用率不是最高，大概是45%，近日呈現不斷爬坡趨勢。

其中，集成電路行業實現滿負荷生產，如新昇、積塔；新能源汽車行業產能利用率約爲46%，如上汽臨港50%、特斯拉45%，汽車產業鏈的配套企業達50%左右；高端裝備產能利用率約50%。

吳曉華介紹稱，在產業鏈協同和物流保障方面，主要是依託有關部門，快速打通長三角的產業鏈和供應鏈網絡。比如，汽車產業鏈較長，臨港以整車龍頭企業復工帶動產業鏈同步啓動，聯動市區各有關部門，幫助特斯拉等龍頭企業，逐一排摸打通一百餘家上游核心供應商同步復工，包括外部倉庫同步解封。

打通“人流”

上海電氣官微透露，上海電氣旗下的上海機牀廠全面吹響復工復產“衝鋒號”。由於此前封閉生產期間部分生產工位存在缺員現象，因此，公司快速制定缺崗人員應急方案。同時公司根據國家重大專項、重點合同、重要客戶的工作需求確定急需返崗人員名單，根據疫情實際情況分階段建立返廠人員梯隊。

5月16日下午，上海某芯片設計公司副總林曉通過微信語音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最近我們公司ERP系統出了問題，因爲公司沒人，也不能判斷是服務器出了問題，還是其他什麼問題。”因此，該公司準備派駐員工前往辦公室，這就涉及員工進出小區的申請，“我們還好，集團屬於白名單企業，因此員工可以進出小區，公司近期也籌劃將一名員工派駐到公司。其實很多設計公司，它們是沒有這個條件的。”

此前，林曉曾向記者表示，員工居家辦公缺乏高性能計算機，很多設計無法完成。而此次接受記者採訪時，林曉還強調了另一大問題：流片，“目前最大的問題不在我們這邊，而是工廠端。晶圓代工廠目前不接受研發類投片，從4月中旬就停下來了。由於工廠員工沒有全部到位，晶圓代工廠（只能）全力滿足現有產品的產能”。

也有醫藥生產企業人士在微信上向記者表示，他們是首批666家重點復工復產企業之一，在封控期間基本生產就一直在維持，但由於目前部分員工仍無法正常通勤，“也不好說什麼時候能夠實現復工復產”。

顯然，做好員工返崗工作，也是保障復工成果的重要一環。

根據復星集團公衆號，上海本輪疫情發生後，復宏漢霖作爲研發抗癌藥的製藥企業一直在持續生產。早在3月11日，復宏漢霖就開始向兩個生產基地派駐員工，以應對疫情形勢。到了3月27日，浦東和浦西分批封控的消息發佈後，復宏漢霖又派出一批員工進入兩個廠區，使駐廠辦公的員工人數達到近400人。4月以來，又有100多名員工進入廠區，駐廠員工目前有500多人。他們都住在廠區，最早駐廠的員工已有兩個月沒回家。

君實生物方面也在微信上向記者表示，公司在接到復工通知後，第一時間與全國各地的合作伙伴取得聯繫，快速落實了員工食宿、淋浴清潔設施搭建、場所分區分類管理、消殺防疫、物資運輸等後勤保障工作。爲嚴格執行“一天兩測”的防疫要求，君實生物與臨港熙康醫院進行了對接，由醫院醫生每天早晨在基地內爲公司員工進行核酸檢測；每天下午，公司組織員工完成抗原檢測。在員工身心健康方面，公司還安排理髮師進入基地，爲復工員工理髮，也會在晚間爲員工提供健身課程等。

據君實生物方面提供的資料，公司臨港生產基地在防疫封控政策開始前，就已安排了一部分員工駐場進行閉環管理，並對生產節奏進行動態調整，維持設備運轉維護不間斷；4月中旬，公司響應復工復產白名單與相關指引，立即成立復工復產及疫情防控工作組，組織各項工作的推進，制定復工方案。目前，隨着返崗進入工廠閉環管理的員工人數不斷增加，基地已完成藥品生產環境恢復並啓動商業化和臨牀階段產品的大規模生產。

作爲一家數字醫藥健康企業，1藥網則通過“雲辦公”爲企業運營和復工復產提供保障。據1藥網技術負責人在微信上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疫情期間公司遠程會議召開了近16000場，幾乎是疫情前的5倍。此外，公司各個團隊每天會在8：30前或者晚上召開例會，除了溝通工作事項，大家還會分享生活中遇到的難題，及時紓解情緒，互幫互助。

疏通“物流”

原材料的供應也是復工復產的重要一環。

在原材料方面，上海電氣透露，目前，已由駐廠領導團隊帶頭，組織技術、生產骨幹人員對生產原料、零部件再次全面檢查，並要求各班組指定專人進行檢查、彙報，確保復工後產品零部件能正常使用，同時公司生產計劃部、生產採購部積極聯繫供應商，保障復工復產後原料、零部件能夠及時供應。

此外，公司積極向集團申請車輛通行證，集中發揮各類資源積極協調聯繫物流公司，打通物流運輸堵點，保障園區生產、生活能夠有序進行。

斯微生物目前正加緊國產mRNA新冠疫苗的研發工作，公司方面在微信上向記者介紹，爲確保“封控”期間，工廠、實驗室及各項研發工作不受影響，公司近150名研發和生產人員已提前駐守。公司藥理部葛芸、謝坤團隊，爲了儘快完成各項實驗，從3月27日開始就駐守張江南模動物房，實驗室裏有各項儀器的聲音和動物的味道，葛芸團隊只能每天睡在車裏，將近一個月時間，團隊堅持完成了多項新冠Omicron實驗。

疫情期間，生產用的物料因物流中斷問題時常無法得到及時補給，斯微生物也曾因實驗用的小鼠購買及運輸遇到問題，協調多家供應商無果，後經多方協調幫助、多個物流接力才把小鼠送到實驗室。

前述上海某芯片設計公司副總林曉也告訴記者，情況較之前有所好轉，“財務已經恢復正常，現在每週能發一次貨。”

林曉向記者具體闡述了公司是如何出貨的。林曉公司的倉庫位於浦東封控區，無法將貨物拉出。4月6日，公司的一位客戶表示，他們有通行證，可以自己去提貨。客戶的提示啓發了林曉，公司可以通過該客戶將貨物拉到無錫，再由無錫分發至全國各地。

此前，代工廠將晶圓加工好之後，一部分運至其公司倉庫，一部分運至封測廠商，最後成品再運輸至公司倉庫。而疫情之後，晶圓是由代工廠運至工廠門口，公司聯繫上述具有通行證的客戶，將晶圓運至無錫，再轉運至封測廠，封測完成後直接發給客戶。

那麼，每週發貨一次對公司正常經營有影響嗎？林曉表示：“原本也不是每天發貨，每次發貨都比較少，現在則是集中發貨。”不過他也強調：“不是像說的那麼簡單，客戶能夠運輸一定要滿足‘流程’，在客戶滿足‘流程’的背景下，代工廠纔可以將貨物交予客戶進行運輸。”

“據我所知，很多其他企業，沒有通過這種（客戶轉運）的方式，它們所受到的損失是很大的。”林曉說。

“我認爲最重要的還是物流要恢復，快遞公司要恢復。另外，可能要降低寫字樓的復工標準。比如復工企業必須得提供隔離場所，這是比較難的。我們租的辦公樓，就幾百個平方，是沒有條件隔出房間的。”林曉認爲。

專家觀點：政策基調應轉向幫助企業接續經營

企業復工復產步伐加速，但與此同時，面對企業在復工復產中面臨的具體困難和堵點，多位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的專家認爲，政府應加大支持力度，打出創新組合拳，有序組織復工抵禦衝擊。

上海財經大學公共政策與治理研究院首席經濟學家楊暢博士在微信回覆記者採訪時稱，接下去，政策基調應該要轉向幫助在滬企業接續經營。短期來看，近兩個月大規模封控，帶來人員流動明顯中斷，導致部分企業出現生產停滯、現金流中斷以及大概率經營虧損，後續自行復工復產，存在能力不足。因此，現階段復工復產的政策基調，需要重點聚焦如何接續企業生產經營、如何幫助企業解決用工難與招工難、如何補充現金流等核心問題。

具體建議上，楊暢博士認爲，可通過稅收掛鉤減免企業房屋租金。前期減免房屋租金侷限在國有住房上，對承租非國有房屋的企業，覆蓋面明顯偏窄。建議將稅收與房屋租金相掛鉤，擴大承租非國有房屋企業的受惠面。具體做法上，租賃非國有住房的企業由房東豁免租金，房東豁免的租金在房東未來兩年所繳納的企業所得稅或個人所得稅中進行抵扣。

另外，他還建議，政策可以考慮擴大企業水電氣補貼力度。“對於無法正常開工企業的企業和個體工商戶2022年3月、4月、5月應繳的自來水費、電費、管道天然氣費給予50%的補貼，對受疫情影響的企業和個體工商戶3月、4月、5月欠費（情況下）不停水、不停電、不停氣，經申請審覈通過後減免在此期間產生的欠費違約金。”楊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