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民調準確,澳大利亞反對黨工黨領袖阿爾巴尼斯,將在5月21日的聯邦議會選舉後成爲新一任澳大利亞總理。

澳大利亞每三年舉行一次聯邦議會選舉。工黨最近一次勝選已經是2010年的事了。2013年至2019年間,工黨三連敗,由自由黨和國家黨組成的聯盟黨則實現三連勝。

在日前舉行的候選人辯論中,就廉政、移民、教育、最低工資、氣候變化等議題,阿爾巴尼斯與現任總理、聯盟黨領袖莫里森發生很大爭執,甚至所謂“中國問題”,也成爲雙方互相攻訐的“武器”。

與“市長公子”莫里森不同,阿爾巴尼斯出身草根,早年全家居住在郊區的公共房屋(由政府修建供低收入者居住的房屋)。阿爾巴尼斯對媒體表示,早年經歷對其政治生涯產生很大影響;他被認爲務實溫和、善於親近底層。就連莫里森也評價阿爾巴尼斯“從未忘記自己來自哪裏”。

最新民調顯示,工黨對聯盟黨的支持率之比爲51%:49%,相比此前民調結果,工黨的領先優勢大幅縮水。莫里森表示,投票前民調趨勢“非常令人鼓舞”。工黨也承認,這場選舉將非常膠着。

“他從未忘記自己來自哪裏”

當地時間5月11日,莫里森和阿爾巴尼斯進行澳大利亞聯邦議會選舉前的最後一場辯論。

雙方就最低工資、廉政、氣候變化等問題提出不同觀點。阿爾巴尼斯以平穩的語速不緊不慢地闡述觀點。莫里森則展現自己一貫快人快語的風格,發出連珠炮似的提問打斷對手發言,說到激動之處揮舞起了手中的稿紙。

最低工資問題是這場辯論的焦點之一。阿爾巴尼斯堅決支持將最低工資提高5.1%。“如果工資的增幅低於通脹率,那就相當於人們的實際收入在減少。”阿爾巴尼斯說,人們理應得到更好的待遇,尤其在經歷疫情之後,弱勢羣體需要得到照顧。

當地時間2022年5月11日,澳大利亞悉尼,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右)和反對黨領袖阿爾巴尼斯參加第三次領導人辯論。圖/IC photo

莫里森反駁說,小企業主負擔不起5.1%的加薪,就業機會反而會減少。“人們現在擔心的不是最低工資,而是能否得到一份工作。”

阿爾巴尼斯還批評莫里森對生活成本的不斷升高視而不見;在森林大火等緊急情況下行動遲緩、推卸責任;在外交上撕毀與法國的潛艇訂單,使得澳大利亞的國際信譽度下降等。

莫里森則反擊阿爾巴尼斯只是一位批評家,而不是一位領導者,不懂得經濟問題的複雜性。莫里森還以所謂“中國問題”攻擊對手,暗指工黨與中國聯繫密切,可能在一些關鍵問題上對中國“泄密”。

幾輪交鋒下來,阿爾巴尼斯被認爲表現更佳。辯論結束後,一項針對150名無立場選民的調查顯示,50%受訪者認爲阿爾巴尼斯的言論令人信服,只有34%的受訪者認可莫里森的觀點,另有16%的受訪者仍未做出決定。

《澳大利亞人報》5月13日公佈的民調顯示,工黨對聯盟黨的支持率之比爲54%:46%。但最近一週,工黨領先優勢正在縮小,《悉尼先驅晨報》5月18日公佈一項民調顯示,工黨對聯盟黨的支持率之比爲51%:49%。

阿爾巴尼斯和莫里森不僅觀點不同,人生際遇同樣迥異。前者出身平民、單親家庭,被其工黨同僚形容爲務實溫和、善於親近底層,“不像莫里森那樣歇斯底里地拍胸脯和吶喊”。後者則是市長之子,成長在富人區,仕途順風順水,只花了約10年就從議員成爲總理。

莫里森如此評價他的對手:“我一直欽佩安東尼(阿爾巴尼斯)的一點是,他從未忘記自己來自哪裏,他是在公共房屋長大的。”

出身單親家庭,從小生活拮据

阿爾巴尼斯的母親瑪麗安娜是愛爾蘭裔澳大利亞人。20多歲的瑪麗安娜出國旅行,在越洋郵輪上,她與來自意大利乘務員一見鍾情。短暫相戀後,兩人分道揚鑣。

在返回澳大利亞後,瑪麗安娜發現自己懷孕了。1963年,瑪麗安娜生下了嬰兒,並讓他隨生父姓阿爾巴尼斯。身爲單親媽媽的瑪麗安娜編了一個謊言,她告訴阿爾巴尼斯,他的父親已經死於車禍。

幼年時,阿爾巴尼斯與母親以及外祖父母一起居住在悉尼市郊的公共房屋。其間,瑪麗安娜有過一段婚姻,但因丈夫酗酒,這段婚姻只維持了不到3個月。當外祖父去世後,一家人的生活變得更爲拮据。

瑪麗安娜患有慢性類風溼關節炎,可以領取殘疾撫卹金。一家人主要靠殘疾撫卹金、外祖母的養老金和瑪麗安娜兼職做清潔工過活。

阿爾巴尼斯在2021年12月接受澳大利亞一檔播客節目採訪時表示,被單親媽媽撫養的童年以及尋找親生父親的經歷,對他今後的人生有着很大影響。

阿爾巴尼斯說:“我們家的經濟一直很拮据,這就是爲什麼我在考慮政府開支時候會很謹慎。”

直到2009年,在船運公司、歷史學家和澳大利亞駐意大利大使館的幫助下,已經46歲、身爲議員的阿爾巴尼斯才第一次見到了親生父親。他的父親早已在意大利成家,育有兩位子女,此前他並不知道在澳大利亞還有一個兒子。

“他張開雙臂,我們擁抱在一起,都流了淚。”阿爾巴尼斯說起第一次見到父親時的場景,“不敢相信這真的會發生,他們一家剛開始有疑慮,但後來慷慨地接納了我。”

阿爾巴尼斯說,在父親缺位的情況下,有三個支柱支撐他母親獨自撫養孩子:教堂、南悉尼兔隊(澳大利亞一支知名英式橄欖球隊)和工黨。

他們一家都是工黨的忠實支持者。當阿爾巴尼斯還是孩童時,他就跟着母親和外祖父母參加工黨的地方會議。外祖父經營一家打印店,爲工黨印刷傳單等資料。

9歲時,阿爾巴尼斯就曾爲當時參選的工黨領袖高夫·惠特拉姆發傳單,惠特拉姆之後成爲澳大利亞第21任總理。青少年時期,阿爾巴尼斯就正式加入了工黨。

在悉尼大學讀本科時,阿爾巴尼斯熱衷於工黨的學生政治活動。畢業後,他爲新南威爾士州的左翼元老湯姆·尤倫工作。33歲時,他贏得了工黨議員的席位。

工黨三連敗,“孤狼”參選

2007年至2013年,工黨連續執政6年。在這期間,阿爾巴尼斯進入內閣,擔任基礎設施和運輸部部長等職務,並在陸克文的第二個總理任期內短暫地擔任過副總理。

無論對於阿爾巴尼斯還是工黨,2013年都是轉折之年。從這一年起,工黨迎來大選三連敗,其對手聯盟黨則連續執政9年。也是從這一年開始,阿爾巴尼斯不再滿足於他此前熟悉的“參謀”角色,他企圖更進一步。

在2013年工黨黨內競選時,阿爾巴尼斯以微弱優勢輸給了比爾·肖頓。肖頓領導的工黨在當年的大選中敗給了託尼·阿博特領導的聯盟黨。3年後,肖頓再度出擊,即便這次他拿出了好於預期的競選表現,依然敗給了馬爾科姆·特恩布爾領導的聯盟黨。

2019年,肖頓第三次面對聯盟黨,這次的對手就是莫里森。工黨志在必得,澳大利亞幾乎所有民調機構都預測,肖頓將輕鬆獲勝。最終的選舉結果卻出人預料,莫里森以小幅優勢翻盤。

在選舉結果公佈後,已經三連敗的肖頓對支持者發表講話,黯然退出政壇。肖頓的妻子也走上臺對丈夫表達安慰和支持。現場人羣情緒激動,有支持者不禁落淚。

“我的比賽已經結束了,未竟的任務將交給工黨的下一位領袖來完成。”肖頓說道。

隨着肖頓的退出,阿爾巴尼斯以黨內唯一候選人的身份成爲工黨領袖。阿爾巴尼斯也由此被媒體冠以“工黨孤狼”的稱號。

阿爾巴尼斯在當選議員20週年的紀念活動上對支持者說,“我很有耐心,我是南悉尼兔隊的忠實粉絲。”

南悉尼兔隊是澳大利亞知名的橄欖球隊。上世界60年代,該隊曾創造輝煌,連續5次打進總決賽,贏下4座總冠軍獎盃。但在之後數十年間,該球隊經歷了漫長的低谷期,甚至一度喪失參加聯賽的資格。近年,完成重建的南悉尼兔隊捲土重來,回到了爭冠球隊的行列。

阿爾巴尼斯的支持者清楚地知道,他以這支球隊的經歷暗指自己和工黨的政治生涯。

被指“背棄工黨理想”

2019年工黨大選受挫後,阿爾巴尼斯開啓了“傾聽之旅”。他走訪工黨在選舉中失利的選區,希望通過直接聽取選民的聲音,找出工黨的問題所在。

批評者認爲,阿爾巴尼斯此舉是打“消耗戰”,通過走訪一個又一個選區拉攏選民。批評者稱其競選政綱主要是一些社會民生領域的小目標,缺乏工黨應有的大膽、變革性的改革計劃。

作爲對手的聯盟黨更是形容阿爾巴尼斯是一個“夜間的小偷”,試圖通過一些微不足道的政策目標偷偷溜進總理辦公室。

另外,相比於莫里森的個性鮮明,阿爾巴尼斯還被批缺乏魅力、不受歡迎。在一項“誰會成爲更好的總理”民調中,43%的受訪者選擇莫里森,42%的受訪者選擇阿爾巴尼斯。

阿爾巴尼斯自己也承認,他放棄了肖頓在2019年推出的社會再分配計劃,這項計劃旨在提高富人稅收以彌合貧富差距。他認爲,肖頓2019年的改革方案雖然大膽、具有變革性,但是政策混亂、風險較大。

“很多人對工黨的政策感到困惑,甚至害怕。”肖頓在此前一次講話中表示,歷史上,工黨在作爲反對黨時,從未憑藉增稅政策成功上臺。對於有人指責“放棄再分配政策就是背棄工黨理想”,阿爾巴尼斯回答,要想改變這個國家,工黨首先要在選舉中取勝。

工黨在此次競選綱領中,提出有關老年護理、兒童保育、社會住房、基礎設施、女性薪酬平等、重建制造業等具有左翼色彩的政策,但與此同時,工黨也宣佈將延續聯盟黨推出的諸如減稅等多項有利於高收入者的政策。

對於阿爾巴尼斯的妥協,有媒體評價稱,雖然他的領導風格不像英雄,但只要他取勝,他仍將被譽爲工黨的英雄。

如果民調準確,阿爾巴尼斯很可能成爲下一任澳大利亞總理。但沒人敢保證,畢竟上一次(2019年澳大利亞聯邦議會選舉)民調全錯了。

新京報記者 陳奕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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