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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洪杉

来源/红杉汇(ID:Sequoiacap)

20世纪后半叶,如分子生物学等一系列突破,让科学家对21世纪生命科学发展充满期待。也因此,21世纪被许多人称为生物科技的世纪。历史行进到21世纪的第二十个年头,生物科技的重要性展露得愈发明显,破解流行性病毒的防御之法、寻求癌症等重大疾病更优诊疗方案、应对衰老带来的一系列退行性疾病挑战等,都有赖于生物科技的前沿创新与突破。伴随而来,技术研发投入增加、市场需求期待不断上升、政策鼓励支持愈加丰富,这都为生物科技创新构筑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与空间。

但知易行难,从成果走向产业,从来都是一条荆棘遍布的路。做好从成果走向产业、造福社会,仍需要我们时时叩问,生物科技未来最具潜力的发展方向在哪里?科学家如何成功转化科研成果?投资又如何推动生物科技创新创造社会价值?近日,西湖大学遗传学讲席教授、副校长许田红杉中国董事总经理顾翠萍,围绕“瞄准First-in-Class,生物科技成果如何弥合创新与市场间的鸿沟?”这一主题,展开对谈,并与广大生物科技领域的科研人员、创业者进行讨论。

一直以来,红杉中国始终坚持“以半公益心态投早期”,从不同维度支持更多科学家、技术研究者的研究成果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我们期待这场深度对谈,能够为大家带来启发与思考。

 顾翠萍: 今天非常有幸请到许田:教授跟我们进行交流。借这个机会,我也想就“从投资人视角如何理解生物科技创新”与各位做一个分享。

真正的创新,需要从多个维度去评判。首先需要判断,创新公司是不是具有全球竞争力,是否具有开拓全球范围市场的机会。这是一个较高维度的标准,也是比较General的标准,可以帮助生物科技领域科研人员,判断自己的科研成果在同类别、同领域中处于什么阶段,其原创性或突破性在全球市场上竞争力如何。我们期待创业者从创业伊始,就用“InChina,GoGlobal”的思维来看问题。

另一判断维度,在于可能会涌现创新机会的领域。我们认为未来在Biotech、Therapeutics两个分类中,会产生不错的创新成果;NewModality这一领域同样非常值得期待。在过去一段时间,已经涌现出了非常多的新治疗手段,如细胞治疗、基因治疗等;在Medtech方面,心脑血管、结构性心脏病等领域,都有新方法和产品推出;脑科学方面的脑机接口、医疗器械、诊断等技术革新,都蕴含了许多新机遇。

值得强调的是,交叉学科也会产生许多创新机会。例如,大家比较耳熟能详的AI制药等。

作为生物科技领域的科研工作者,如果你的研究与上述创新维度有相通性,想要实现成果转化,我们建议你关注以下成功创业的基础条件。创业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在起步阶段有三个必要条件,通俗而言就是:找人、找钱、找产品。

具体来看,团队和资金是相辅相成的,应当并举。这其中,“找人”不是单一“人”的概念,而是团队、组织的概念,换句话说,就是要组建一个能力互补的团队。

接下来是资金问题。当在寻求资金支持时,应当关注其来源是否具备“深口袋”。生物科技成果转化需要经历一个漫长过程,要找到能够长期陪伴、拥有长期视角的投资人。

再者就是,产品和商业模式。无论科研成果多么高精尖,都要认识到它与最终产业转化或形成商业模式之间,仍然存在一定鸿沟。这就要求我们进一步思考:科研成果转化的产品是否是真正的市场需求?它属于“锦上添花”还是解决了从未有人解决的真问题……

想清楚以上问题,就具备了创业的基础条件。随之而来的挑战在于,需要思考更多科研之外的问题,如:时间精力的分配、自身角色定位、融资及其节奏把控、股权分配和团队管理等等。

在红杉中国近20年的投资实践中,我们对创业者在不同阶段面对的各类痛点难点问题,有了较为系统、深刻的理解。作为“创业者背后的创业者”,我们已经建立了一套赋能体系——Value+(红杉价值共创解决方案)。创业者从仅仅拥有一个idea到开始创业,再到公司运营和发展,直至IPO甚至IPO之后,我们都有专业的职能团队对接,为公司解决发展周期中的难题。

此外,相信不少科研人员也对红杉中国种子基金有过初步了解。秉持“投早、投小、投科技”和半公益心态投早期的策略,种子基金目前管理规模超过50亿人民币,投资了超过200家早期企业,接触了2400多位创业者、科学家。之所以叫“半公益”,是因为我们并不单一以盈利为退出目的,而是期待能够真正为持续支持科技成果转化、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做一些贡献。当然,红杉中国除种子基金之外,还有一系列全链条的基金产品,能够从多维度支持创业企业从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顾翠萍: 接下来想跟许教授探讨几个问题,相信不管是投资人还是PI研究员都非常关注,在您看来,目前中国是否到了有利于早期生物科技成果转化的阶段?

 许田:生物医药在中国迎来了非常好的发展时机。因为国内的快速发展,不仅积累了财富,更重要的是积累了人才资源。

前期,中国比较成功的创新方向主要是商业模式创新,而非首创的硬科技创新。而首创硬科技创新的第一要素就是人。目前中国已经具备了多方面的人才优势,一方面是生物医药领域,另一方面是人工智能人才。这两类人才结合,掀起了当下两大科技革命浪潮。还有一类人才值得注意,那就是投资人,他们伴随中国市场的发展,成长得非常快。

在市场推动下,这三类人才结合起来,会给生物医药带来很大的机会,这是First-in-Class(首创)的机会。

 顾翠萍:  您刚刚谈到了国内人才储备,从生物科技到信息技术、再到投资行业,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也为生物科技First-in-Class的创新打下了基础。那么您认为中国生物医药在未来或者近一段时间内,在哪些领域会出现比较大的机会?

 许田:  从市场角度来看,因为中国人口众多,针对个性化的健康需求领域将拥有巨大的潜能。2014年我们讨论策略时的观点是,过去十多年发展最快的是智能手机,它连接了人和信息“我的信息我做主”;接下来就是“我的健康我做主”。中国市场大、人口多,人们的生活质量在不断提高。如果把与个人健康直接相关的产品创造出来,市场和机会将是巨大的,可以催生一批像谷歌这样的公司。

另外,制药也拥有广阔前景。国内巨大的市场,已经足以支撑4到6家国际大型新药制药企业,但目前一家都未出现。以前,我们做得更多的是Me-too/Me-better型的公司,而此时,我们期待创新者更多瞄准首创型的创新药。当下,市场、社会、政策都在给予支持、鼓励,这样的机遇很难得。而想要快速成长为真正的国际大制药公司,必须要走“首创”道路。

 顾翠萍: 许教授从两个维度探讨了未来的机遇,一是从医疗健康技术普适的角度;一是从原始创新的角度。那么您认为目前在成果转化方面,中美之间存在哪些各自的优劣势?

 许田:  我的第一个体会是,“科技+资金=巨大变革”。当科技跟资金结合起来,所释放的创新能量是巨大的,有望改变整个领域。

和国际上对比,国内比较弱的领域在精密仪器,我们在这一领域的人才储备相对不足。要实现首创、从无到有,需要有精密仪器方面人才来一起联合攻关,从这个角度看,我们面临的挑战还是比较大的。

我们的优势在于,一方面在生物科技研发、人工智能技术等方面取得了一些进步;另一方面,国内人比较灵活变通。中国人学习变通能力很强,也让我们进化很快。比如做遗传、生化机理、AI等不同领域的人才,可以每周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但国外的体系,常导致大家讨论的周期相对较长,相互理解不透彻。擅长变通对于创新很重要,这很可能是国内生物科技能够异军突起的一大因素。

 顾翠萍:  国内确实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另外中国人的勤勉也是我们的一大优势。其实您在美国孵化了多家成功企业,基于过去20年的经验,您认为PI创业会遇到哪些困难和挑战?您会给他们怎样的建议?

 许田: 这是非常好的问题。我创业实际上非常偶然,最开始也没有经验,但是慢慢做就找到了自己的门路。所以,我也鼓励有创业意愿的人,要勇敢。

回过头来,我认为创业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往往不在于科技,绝大部分在科技之外。在我分享的创业建议中,最核心的一条就是要找到可以同甘共苦、利益共享的好Partner。团队一定是能够合得来且能力上互补的,而作为创始人,心胸要足够宽广,与他人利益共享。这样才能组成一个联合攻关团队——这恰恰是企业成功最核心的要素。

对创业科学家而言,还有一项比较重要的挑战是管理能力——时间管理、团队管理。创业跟科学家自己做科研不一样,做科研可以有一些“个人英雄主义”,但创业要对投资人、合伙人以及团队成员负责。

总结来看,我们此前做的公司之所以能成功,最重要的就是吸引最优秀的人才,协力不断往前推进,再困难的事情最后都能做得成。

 顾翠萍:  从投资人的角度来看,我们也十分认同团队是创业非常重要的因素。就像许教授分享的,团队的搭建能力要互补,同时要有很好的管理体制。那么如果PI要创业,您认为他们在团队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更合适?当然,这肯定因人而异,但有没有一些基本建议可以帮助PI快速定位自身角色?

 许田: 我个人认为PI不适合做日常管理,更好的方式是找到一个真正能够帮助你解决日常管理问题的人。如果找不到,我都建议你不要急忙迈出创业这一步。

最早找人一定不是找CEO,也很难找到一个好的CEO。因为CEO更多是来帮你MakeBusinessDeals,如果产品还没有做出来,优秀的人不会来做CEO,而你甚至不需要一位CEO。

一开始要找的,应该是全职CSO或COO,帮你一起做案例。而你自己也不一定做CEO角色。PI创业的角色,我认为应该是Founder,或者说更适合的是Co-Founder。千万不要一个人闷头做,要团结大家的力量。

 顾翠萍:  许教授讲得非常真挚,但里面确实蕴含着很多普适的道理和行之有效的方法。最后一个问题,红杉中国一直希望在生物科技的早期成果转化中更好地发挥作用。您有怎样的建议给到我们,或者说给到做早期投资的投资人。您认为大家在哪些维度提供支持,能够更好地加速早期成果转化、助力产业发展?

 许田: 投资人能够不仅仅提供资金,还能对科学家、对高科技企业有其他维度的支持,就非常好。

首先,建立人的Resource来为公司全阶段提供支持,帮助企业形成Community,支持企业完善创业思路。对创业者真正的帮助不仅仅是在公司注册、场地、资金方面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帮助他们完善想法,他们可以怎样切入市场?通过怎样的形式切入?面对这些早期的角度和定位问题,科学家们往往没有经验,而做过足够多高科技企业投资的投资人们,你们的眼界和经验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

第二是支持企业搭建团队。新科技公司大多没有经验,不清楚什么时候需要什么资源,包括合规等环节,这些会占用科学家大量时间。如果投资机构能够支持企业搭建起专业团队,会对企业有非常大帮助。

现在大家提供的帮助大多是比较后期,但如果要做真正的首创型创新,早期支持是更重要的。如果投资人能做好一个转化器的角色,把最前沿的科技变成真正的产品,我相信这对于整个社会和经济发展都会有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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