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文是上海外國語大學（SISU，即“西索”）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歐洲研究”特色研究團隊與澎湃新聞國際部合作推出的專欄“西索歐洲評論”的第20篇。馬克龍的政黨聯盟在立法選舉中未能獲得足以單獨組閣的席位，哪個黨派將成爲法國新一屆政府的“造王者”？

6月21日，法國總理伊麗莎白·博爾內向總統馬克龍提出辭職，但未獲得後者批准。6月19日，法國立法選舉結束，據法國內政部公佈的數據，馬克龍領導的政黨聯盟“在一起”（Ensemble！）僅獲得國民議會577席中的245席（其中馬克龍創建的政黨“共和國前進”運動所獲席位最多，達160席），未能獲得絕對多數，這意味着馬克龍陣營無法單獨組閣。

而馬克龍的最大競爭對手梅朗雄領導的“左翼聯盟”（NUPES）獲得131個議席，只能滿足於成爲國民議會最大反對派的結果。在總統大選中來勢洶洶的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雖然在立法選舉中獲得了“歷史性的突破”，但憑藉其89個議席，或也難成爲主要的反對力量。

傳統主要政黨中，社會黨已加入“左翼聯盟”，所獲26個議席略高於綠黨的23個議席。共和黨雖然收穫了其歷史上在立法選舉中的最差成績，但是憑藉61個議席有望成爲組建新政府的“關鍵少數”。

共和黨：“行動多數派”的首選

從馬克龍公佈的選綱來看，共和黨無疑是其合作的首選對象。儘管在立法選舉第一輪投票時，馬克龍的選綱就被批爲“照搬共和黨的選綱”、“已經從‘非左非右’徹底‘右轉’”，但面對當前法國的經濟、社會情況，共和黨無論是在施政理念，還是在具體施政措施上，都與馬克龍更爲接近。並且，不論是前總理菲利普，還是經濟部長勒梅爾、內政部長達爾馬寧，都具有共和黨背景。在競選過程中，馬克龍也獲得了諸多共和黨內部重量級人物的支持。即使是從共和黨出走、自立“行動黨”的前文化部長弗蘭克⋅里斯特，也在總統大選中選擇了“站隊”馬克龍。

馬克龍的“共和國前進”運動無論從人員構成，還是從總統競選中其支持者構成來看，共和黨無疑有潛力成爲法國總理伊麗莎白·博爾內所稱的組成“行動多數派”的首選夥伴。而且，從議席來看，共和黨所獲61個議席已足夠成爲馬克龍獲得國民議會多數派所需。如果排除共和黨，馬克龍勢必面臨需要同多個政黨協商達成一致的情況。而對於馬克龍來說，德國的例子已經足以提醒他，多個政黨組成的聯合政府將導致更多分歧，不利於馬克龍在第二個任期內順利執政。更何況，馬克龍在選綱中提出包括改革退休政策在內的多項措施勢必會招來民衆激烈反對，如果無法在國民議會內部形成一致意見，法國政壇格局也與“左右共治”沒有實質區別了。

馬克龍的顧忌

儘管共和黨是組建國民議會中“行動多數派”的最佳選擇，但馬克龍及其團隊依然存有顧慮。

首先的顧慮是爲了達到組閣目的需要付出的妥協程度。馬克龍團隊需要考慮兩黨在具體措施上的差別，如何在具體措施上作出妥協以及作出多大的妥協將成爲組建聯合政府時進行討價還價的關鍵。

其次，馬克龍團隊竭力避免“自己搭臺別人唱戲”的尷尬局面，尤其馬克龍在選綱中已經大量“援引”共和黨的施政措施，未來共和黨是否會在國民議會中擴大影響力，很可能會成爲馬克龍最大的困境。

最後，馬克龍所面臨的第二個任期，也將是他最後一個總統任期，其所創建的“共和國前進”運動是圍繞他競選總統所組成的鬆散“政治團體”，若無法在第二任期內確認接棒者並樹立權威，那麼不排除這種目的性很強的“政治團體”有解散的風險。而對於尚屬青年政治家的馬克龍來說，想要繼續在法國政壇施加影響，身後必須有政黨支撐，而與傳統大黨聯合對自己缺乏歷史積澱的“政治團體”而言何嘗不是一柄雙刃劍？

社會黨和綠黨是否會“倒戈”？

儘管在立法選舉前，梅朗雄順利將左派政黨整合爲“左翼聯盟”，然而，立法選舉中未能取得多數派的地位意味着聯盟大概也走到了盡頭。尤其是法國政黨林立，無論大小都有在各種場合展現自己存在的訴求，左翼聯盟中較爲強勢的社會黨和綠黨尤其有脫離聯盟的可能。

綠黨在總統大選中提出了環保理念，若想由理念進入實施，就需要在政府和國民議會中間展現自身的重要性。馬克龍原本出身社會黨，最初組建“共和國前進”運動的班底也絕大部分來自社會黨，而社會黨在2017年總統大選後影響力不斷下降，多個層次的選舉接連失利，因而社會黨尋求存在感則更爲糾結、更爲迫切。

不過，馬克龍領導的政黨聯盟“在一起！”在此次立法選舉中只獲得了245席，如果綠黨（23席）或社會黨（26席）單獨與“在一起！”聯手，席位數仍無法超過議會總席位半數，因此兩黨都沒有底氣單獨同“共和國前進”運動組閣。但兩黨若攜手與“共和國前進”運動聯合組成“行動多數派”，也同樣面臨相互之間如何妥協的問題。社會黨和綠黨何去何從還有待觀察，但社會黨進一步衰弱的趨勢已經展現無遺。

國民聯盟再獲歷史性突破

繼進入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得票數創下新高之後，極右翼的國民聯盟在立法選舉中再次獲得“歷史性突破”。然而，89個議席並不足以讓國民聯盟在國民議會中獲得足夠的話語權，加上始終無法擺脫“政治正確”的壓力，國民聯盟在國民議會內難以與其他政黨組成聯盟，因此國民聯盟始終難以擺脫國民議會內部“絕對少數派”的角色。

不過，真正令法國和歐洲社會擔憂的是兩年後的歐洲議會選舉。在2019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國民聯盟獲得了22個議席，成爲法國所有政黨中獲得歐洲議會議席最多的政黨。從目前發展趨勢來看，不排除國民聯盟在2024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中有獲得“更大突破”的可能。

（作者繫上海外國語大學法語系講師、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法國與法語國家研究中心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