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甫一進入下半場,又一中亞地區大國生亂,此係今年該地區的“第三彈”。7月1日,烏茲別克斯坦境內卡拉卡爾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國民衆因不滿修憲而舉行大規模示威,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此前兩個月,塔吉克斯坦東部5月14日曾發生街頭抗議,有執法人員傷亡。鏡頭推到哈薩克斯坦,1月份氣價上漲引起的騷亂席捲全國,該國隨後實施新一輪政治體制改革。

而再將景深拉長,視閾放大至整個歐亞地區,2020年10月,吉爾吉斯斯坦“革命又重來”,政權以“街頭政治”的激烈方式更迭;當年8月,白俄羅斯的總統大選則引發了該國獨立以來最大規模抗議。最終,白、吉、塔、哈四國的動盪都在俄羅斯或隱或現、或直接或間接的介入下平息,此次烏茲別克斯坦則有驚無險。這些國家都地處歐亞,曾是蘇聯加盟共和國,上世紀90年代獲得獨立後,走上政治、經濟和社會的轉軌之路,如今正處在“三十而立”的當口,其局勢和趨勢值得特別關注和玩味。

起於自治共和國的騷亂

與白、吉、哈三國的全國性動盪不同,烏茲別克斯坦此次騷亂與塔吉克斯坦相仿,均發生在局部。

事情源於6月份啓動的修憲。烏總統米爾濟約耶夫6月20日在會晤該國憲法委員會委員時,提議通過舉行公投的方式對該國憲法進行修訂;22日,憲法修正案提交至最高議會立法院審議,24日一讀通過並決定公佈修正案公開徵求意見。

修正案的相關內容涉及烏境內卡拉卡爾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國的法律地位。自7月1日起,該自治共和國一些民衆因對憲法修正案中取消共和國地位的內容不滿,在該共和國首府努庫斯市舉行大規模示威抗議。事件發生後,烏總統米爾濟約耶夫兩次前往努庫斯穩定局勢,並宣佈3日起當地進入緊急狀態。7月4日,烏議會在全體會議上決定擴大全國範圍內對該國憲法修正案的討論,並決定保持自治共和國地位的主要法律條款不變。

得益於塔什干的快速反應和在修憲條款上的讓步,騷亂被快速平息,但還是造成了不小傷亡。據烏官方消息,在騷亂中共有18人喪生,243人受傷。另共有516人被拘捕,目前很多人已被釋放。

卡拉卡爾帕克自治共和國是烏茲別克斯坦境內唯一的共和國。烏共有14個行政區劃單位,除該自治共和國外,還包括1個直轄市(首都塔什干)、12個州。無論卡拉卡爾帕克自治共和國,還是該共和國的主體民族卡拉卡爾帕克人,其淵源和流變都十分複雜。

卡拉卡爾帕克自治共和國曆史上曾屬花剌子模轄地,境內現居住有卡拉卡爾帕克人、烏茲別克人、哈薩克人、土庫曼人等。其中卡拉卡爾帕克人約佔32.8%,烏茲別克人約佔32.1%,哈薩克人約佔24.6%。

捋清卡拉卡爾帕克人的歷史是件複雜的工作,但現在可以確定其在語言和習俗上都與哈薩克人屬於近親。卡拉卡爾帕克語與哈薩克語、諾蓋語同屬突厥語族欽察-諾蓋語組。十五至十六世紀,一部分卡拉卡爾帕克人甚至加入了哈薩克人的小玉茲(部落),與哈薩克人“不分彼此”。因此,蘇聯時期,1924年至1930年間,卡拉卡爾帕克斯坦是屬於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注:1925年前稱吉爾吉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管轄的一個自治州;1930後則歸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管轄;1932年3月20日獲得自治共和國的地位,全稱“卡拉卡爾帕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

1936年12月5日,烏茲別克斯坦說服莫斯科把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劃入其版圖,結下“烏卡姻緣”。1990年12月14日,卡拉卡爾帕克宣佈獨立。在過了兩年“獨來獨往”的日子後,1993年1月9日,其與烏茲別克斯坦簽署了加入後者的國家間協定,“再續前緣”正式成爲獨立後的烏茲別克斯坦的一部分。

身在烏國,但與哈的“親戚關係”也一直維持得很好。該共和國目前境內住着逾50萬哈薩克人,哈薩克斯坦是海外最大的卡拉卡爾帕克僑民所在地。正是由於該共和國與哈薩克斯坦的歷史淵源和現實聯繫,騷亂髮生後,烏總統馬上與哈總統託卡耶夫通話溝通,並取得了後者支持。關於烏哈兩國總統7月4日的會談,哈總統辦公室後來表示,託卡耶夫歡迎塔什干爲確保卡拉卡爾帕克斯坦穩定而採取的措施。

卡拉卡爾帕克自治共和國是烏境內面積最大的行政單位,約佔全烏面積的40%,但人口較少,2022年初的數據顯示,約有199萬人,主要說卡拉卡爾帕克語和烏茲別克語。由於地域上幾乎佔到了全烏的半壁江山,且位於邊疆地帶,族羣、語言又與烏主體民族並不完全一致,故塔什干對其一直高度關注和重視,不敢掉以輕心。

烏現行憲法中有相當一部分條款專爲該共和國而設,涉及其獨立地位、立法、與烏茲別克斯坦的關係等,包括21條、69條及70-75條等。71條規定,卡拉卡爾帕克自治共和國擁有自己的憲法,但不得與烏茲別克斯坦憲法相沖突。最重要的是第74條,根據這一條,卡拉卡爾帕克自治共和國在經過全民公投後有權脫離烏茲別克斯坦。引發此次騷亂的正是關於這一條的修改,因爲修正案在法理上削弱了該共和國的主權性和獨立性,抽調了其高度自治的基礎。修憲的相關內容是此次騷亂的直接誘因。通過梳理該共和國的“主體性”歷史,特別是曾有過在蘇聯尚未解體時就率先獨立的重頭戲碼,可以發現,“獨立性”似乎爲該共和國所格外看重和追求。這或是該共和國民衆對修憲產生激烈應激反應的心理原因。毫無疑問,邊疆、種族、語言等因素令塔什干在處理涉及該共和國的相關事務時,會持特別謹慎和穩健的立場。總統兩度親赴一線、快速控制事態以及在修憲問題上讓步說明了這一點。要注意的是,在此次騷亂中,邊疆、種族、語言並非“燃點”,也沒有被激化爲“爆點”,這十分值得慶幸,否則問題將更加複雜化。

美國的制裁與僑匯

在全烏14個行政區劃中,卡拉卡爾帕克斯坦經濟上墊底,是最窮的行政主體之一。儘管得益於全烏2016年後實行的經濟改革和對外開放政策,該共和國2010-2016年間人均月平均總收入增長了2.7倍(全烏增長了2.8倍),但仍遠低於全國平均水平。全烏人均月平均收入高出該共和國1.4倍。以2021年爲例,該共和國人均名義總收入約爲1139.16萬蘇姆(約合1045.80美元),全烏倒數第三,僅高於納曼幹州(1132.91萬蘇姆)、費爾干納州(1092.98 萬蘇姆)。

要特別指出的是,僑匯在該共和國居民生活中佔有舉足輕重的位置。該共和國約20%的家庭靠從在哈薩克斯坦和俄羅斯工作的勞工移民寄回的僑匯生活,個別地區甚至更高,如卡拉烏贊斯克區(Караузякский район)這一比例約爲20-25%。從全共和國層面看,這些勞工每人每月平均給家裏匯寄160美元,從共和國下轄的各區市來看,每人每月平均寄給家庭100-300美元。顯然,與在境內工作相比,去境外打工的收入高出許多,因此是該共和國衆多年輕人的選擇。從人口比例上來看,前往境外打工的勞工移民約佔該共和國總人口8%,佔勞動年齡人口5-10%。

中亞國家中,烏茲別克斯坦對外輸出的勞務移民最多,僑匯收入規模最大。僑匯在烏國家經濟發展中發揮着重要作用,約佔烏GDP的十分之一。通過2021年與2020年的對比,也可看出僑匯對烏的重要性。2021年,由於疫情鬆動,人員流動放開,經濟也逐漸復甦,烏茲別克斯坦的境外匯款名義增長率爲141.3%,這確保了該國人口總收入的名義價值增加了6.0%。

但自新冠疫情反彈特別是今年初俄烏爆發軍事衝突以來,包括烏茲別克斯坦在內的中亞國家出境務工和僑匯匯寄受到了嚴重影響。根據世界銀行預測,吉爾吉斯斯坦2022年僑匯收入將減少40%,烏茲別克斯坦將減少38%,塔吉克斯坦將減少37%。一方面,歐美對俄發動了新一輪嚴厲的“升級版”制裁,俄羅斯受制裁影響,就業市場萎縮,無法提供過去數量的就業崗位;另一方面,歐美對俄羅斯的金融銀行系統進行“封鎖”,僑匯無法從俄寄回烏茲別克斯坦。

更糟糕的是,據烏官方數據,現有逾400萬烏勞務移民在俄工作,這些過去在境外市場中被消化的勞動力,現在都“滯留”或“返回”烏茲別克斯坦,產生了巨大的就業壓力,爲烏增添了新的治理難題。在這種情況下,烏失業率上升,政治和社會不穩定性增加。

而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又是全烏嚴重依賴僑匯、靠出境打工消化勞動人口的行政主體之一。據烏官方統計,僑匯占人口總收入份額較大的前五個州/共和國爲花剌子模州(27.1%)、撒馬爾罕州(25.3%)、安集延州(22.2%)、蘇爾坎達里亞州(21.6%) 、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 (20.0%)。而與其他幾個州不同的是,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又是全烏經濟最不發達的地區之一,其消化回國勞動力的能力較差。

由於農業專業化水平低下、工業發展水平不足,又缺乏相應的生產和社會基礎設施,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社會經濟發展潛力不足,其城市化程度低於全烏平均水平。烏茲別克斯坦2016年城市人口比例爲51%,該共和國爲49.0%,其下轄的部分地區如努庫斯區這一比例僅有21.0%,卡拉烏贊斯克區僅爲29.9%。

這也與該共和國地廣人稀,缺少市場的規模效應有關。2019年1月的統計數據顯示,該共和國每平方公里僅有11.2人,系全烏倒數第二,僅高於納沃伊州的8.8人。要知道全烏平均人口密度爲74.1人,而人口密度最大的首都塔什干則是7384.7人。

創業收入、個體收入、私營企業收入佔比較低,也從側面證明了當地市場發育不完善和經濟欠發達。該共和國的創業收入佔比爲41.0%,而全烏爲55.2%;自營職業收入佔比和小企業收入佔比均位於全烏的隊尾。

此外,生態環境也是影響當地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之一。該共和國瀕臨鹹海。由於擴大棉花種植而過度消耗阿姆河的水資源,鹹海水位不斷下降,引發了嚴重的生態災難。當地夏季氣溫上升了10°C,冬季氣溫下降了10°C,再加上沙塵暴、風源鹽和農藥殘留物等影響,該地區貧血、呼吸系統疾病和其他健康問題的發病率急劇上升。1991-2005年,該共和國出生率顯著下降。根據2018年的統計,該地區的生育率、人均壽命均低於全烏平均水平。近年來,該地區每年約流出五六千人。

儘管塔什干採取了一系列因應之策,例如:爲貧困和失去勞動能力的家庭提供經濟援助;普及教育;建設社會基礎設施,爲人民提供電力、天然氣、飲用水;保護和恢復鹹海地區的生態系統,將鹹海地區的發展問題確定爲國家政策的優先事項等等。但這種小規模的滴灌無法一下化解掉系統性的挑戰。

總而言之,一方面僑匯收入減少,影響了當地民衆收入;另一方面,由於經濟欠發達,無法消化數以十萬計的勞動人口,增加了社會不穩定係數。這是瞭解7月騷亂的經濟社會背景。而追根溯源,這場騷亂可視爲歐亞地區地緣政治局勢變動的副產品。重溫那句“一隻在亞馬遜雨林中的蝴蝶扇動幾下翅膀,就可在兩週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再看俄烏衝突給地區和世界帶來的影響,無疑會有更深的感觸。

到處都是年輕的面孔

“青年”是此次事件中不容忽視的一個關鍵詞。根據目前已披露的信息,此次示威的組織者是年輕人。從現場圖片和視頻也可以看出,參加抗議集會的全是年輕面孔。7月3日,烏總統米爾濟約耶夫訪問卡拉卡爾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國。據烏官方報道,當地長老在與總統的交流中遺憾地表示,“在最近的事件中,個別青年代表犯了錯誤,犯下了非法行爲,受到外部顛覆勢力的影響,屈服於情緒衝動。”

近年來,隨着80後、90後等“嬰兒潮”時期出生的人進入了工作年齡,該共和國勞動人口比例更是顯著增加。如果瞭解到該共和國60%的人口是年輕人,那麼對鏡頭中攢動着如此之多的年輕面孔也許就不會奇怪了。

該共和國的青年人問題,其實此前已爲全烏層面和該共和國層面注意到。疫情前,2019年5月,“Юксалиш”全國運動、全烏青年聯盟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在努庫斯舉行了青年與政府之間的第一次區域磋商,旨在讓年輕人有機會發表意見,爲青年與政府之間進行富有成效的對話搭建平臺。

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部長會議主席卡拉曼薩里耶夫對此表示支持。他明確表示,“年輕人不像我們,他們的想法不同。我們需要改變與青年合作的方式”,因此卡拉卡爾帕克斯坦政府在制定解決方案時需要考慮他們的願望和利益。

年輕人的想法爲什麼不一樣?除了一般意義上的代際差別,還與米爾濟約耶夫在2016年開啓的改革新政與對外開放政策有關。

上世紀90年代,烏也曾推進改革,大力推動對外部的開放合作。但2005年安集延事件後,整個國家轉向保守,加強了對人員交流的控制,嚴格管控網絡,幾乎處於“閉關鎖國”狀態。這嚴重桎梏了該國的發展,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2019年5月訪烏時所說,烏茲別克斯坦古代歷史輝煌燦爛,近代歷史也提供重要的經驗。而過去幾十年裏,烏茲別克斯坦則成了世界上最閉塞的國家之一,未能創造一個充滿活力的私營部門,爲迅速擴大的勞動年齡人口提供良好的就業機會,以至於“烏茲別克斯坦不存在增長的方程式”。

2016年9月2日,烏獨立後的首任總統卡里莫夫逝世。烏茲別克斯坦進入米爾濟約耶夫時代,米氏新政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大力實行對外開放合作。在這種情況下,人員交往明顯增加,以2019年爲例,外國來烏定居的有2527人,移民外國的有13246人,其中57.5%前往哈薩克斯坦,37.7%前往俄羅斯,前往美國0.8%,前往以色列0.7%。

人員交往自然會帶來內外比較。作爲烏茲別克斯坦的最大移民對象國,哈薩克斯坦與烏接壤,GDP總量大概是烏的2.8倍,人均GDP大概是烏的5倍。以2021年爲例,烏人均GDP爲1983美元,哈爲1萬美元;烏GDP爲692.39億美元,哈爲1908.14億美元。

此外,網絡管制的放開也增加了與外界的交往和知識獲得。近年來,烏對網絡的管控較之哈、吉兩國雖仍顯嚴格,但與2016年前相比已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尤其是隨着烏政府對電商的重視和推動,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和相關端口的開放,可以說烏茲別克斯坦已進入了數字化時代,烏民衆的生活和思維也實現了“數字化”。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烏茲別克斯坦的非現金支付激增也從側說明一些問題。

要之,此次騷亂的策劃和動員均是通過社交媒體來實現,正是烏進入“數字化時代”所面臨的新挑戰。通過現實交流和網絡知識獲得,烏青年人完成了與世界的接軌,視野前所未有的拓寬,這讓老一輩明顯體會到了“年輕人不像我們,他們的想法不同”。應該說,無論全烏層面還是該共和國層面,都發現了這方面的問題,也試圖解決問題。但突如其來的疫情和俄烏衝突在經濟和社會等方面造成的影響,激化了了相關問題和矛盾,以致於年輕人“受到外部顛覆勢力的影響,屈服於情緒衝動”,“走上了街頭”。

外部反應

烏茲別克斯坦是中亞大國,其境內的這場騷亂引發各方關注,但各方的側重點不同。

美國調門總體溫和,關鍵詞是“關切”“挺烏”“人權”。首先,美國國務院對卡拉卡爾帕克斯坦發生的事件表示關切並對遇難者表示哀悼,這是爲了表明美烏之間是高水平的雙邊關係;其次,支持烏茲別克斯坦的領土完整,也就是說不支持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獨立,這是給烏喫定心丸;再次,呼籲對卡拉卡爾帕克斯坦事件進行透明調查,呼籲當局保護包括和平集會和言論在內的基本人權,此舉旨在標榜自己一向宣揚的“人權”理念,同時有一個可松可緊地敲打烏方的抓手。

俄羅斯立場平和。克里姆林宮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則就此表示,烏茲別克斯坦是一個“友好國家”,並稱卡拉卡爾帕克斯坦的抗議活動是“內部事務”,相信塔什干會解決。意思是兩重:一是宣示俄烏之間的特殊友好關係,二是俄無意插手烏內部事務,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判斷——“事情並不嚴重”。這與今年初哈薩克斯坦的全國性動亂不同,後者“事態嚴重”,且俄有意並願意接受哈方的邀請介入。

歐盟的表態則有些“調和”,強調“各方在行動中應表現出剋制”,同時關注人權問題,呼籲對卡拉卡爾帕克斯坦的暴力事件進行公開和獨立的調查,並呼籲烏茲別克斯坦當局根據國際承諾保障人權,包括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的基本權利。

此外,此次騷亂還引發了一些國際人權鬥士的關注,他們敦促米爾濟約耶夫兌現他的改革承諾,但未掀起什麼風浪。

誰的命運?誰的幸福安康?

總體而言,此次騷亂既有“國際性”也有“地方性”。國際性是指,俄烏衝突對地區和世界局勢產生了一系列重要影響,烏茲別克斯坦亦莫能外。能源價格上漲引發物價上漲,糧食價格上漲,均與民衆生活息息相關。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間接卻嚴重地影響到了烏茲別克斯坦民衆的收入,當支出增加而收入下降時,不滿的爆發只不過是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而對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獨立地位的取消則是那個偶然掉在了炸藥上的火星兒。

“地方性”是指,整個事件是局部的,即便就烏茲別克斯坦而言也是局部的。儘管有評論渲染說是烏獨立30年來最大的騷亂,但這有言過其實之嫌。實際上,騷亂當天就被迅速控制住了,當地很快就穩定了局面。這一方面得益於烏政府的治理水平和控局能力,但更多地應歸功於米爾濟約耶夫2016年上臺以來爲烏民衆帶來的實實在在的發展利好。民衆生活水平提高,從發展中受益,是烏此次控制住局面未釀成大亂的最大支持,在該共和國之外,騷亂製造者並沒有廣泛的羣情社情基礎。

而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這次騷亂也可視爲烏茲別克斯坦轉軌過程中的一次小陣痛。儘管烏已獨立30餘年,但仍在探索發展道路和模式,可以說轉軌尚未完成。從轉軌進行時的角度來看,國家作爲一個系統,在調整時釋放出一些能量是正常的,只不過應建立順暢的紓解通道。否則,這種能量釋放會以這樣那樣的“非正常方”式呈現出來,例如民衆走上街頭進行抗議。

17年前,2005年5月12日夜間,位於烏東部的安集延市發生武裝騷亂事件,13日晚烏政府採取措施平息了武裝騷亂。但此次事件改變了烏茲別克斯坦的發展道路,轉入閉關鎖國的保守模式。目前來看,發生在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的騷亂事件不是安集延的翻版,烏政府也對此有清醒和準確的認識,相信米爾濟約耶夫開啓的改革道路不會因此中斷。

烏茲別克斯坦是中亞第一人口大國,經濟體系最爲完備,潛力無限,且地處交通扼要位置,是中亞地區的核心,被稱爲“中亞之中”。其政策走向,是開放還是封閉,對中亞地區以及周邊國家都有重要意義。有統計顯示,烏茲別克斯坦2016年實行經濟改革和對外開放政策後,整個中亞的經濟活力提升了40%。繁榮、穩定、開放的烏茲別克斯坦是該國人民之幸,是中亞之幸,也是該地區周邊國家之幸。

米爾濟約耶夫說:“我堅定地宣佈,卡拉卡爾帕克斯坦正在進行的積極變革將繼續加快步伐。卡拉卡爾帕克斯坦的命運就是烏茲別克斯坦的命運,卡拉卡爾帕克人民的幸福安康就是整個烏茲別克斯坦人民的幸福安康。”套用米氏這句鼓舞人心的話,烏茲別克斯坦的命運連着中亞的命運,烏茲別克斯坦的幸福安康關係着整個中亞人民的幸福安康。

(榮傑,復旦大學發展研究院博士後)

責任編輯:吳劍 SF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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