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許維鴻:美國經濟“門羅主義”難以爲繼

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7月28日公佈,美國第二季度GDP同比下降0.9%,連續兩個季度呈現負增長。之前一天,美聯儲剛剛再次加息75個基點。這次加息後,美國的央行基準利率已經觸及2.5%,達到2008年次貸危機後的最高水平,也超過美聯儲設定的2%這個長期通脹目標水準,具有重要的、階段性的宏觀經濟意義。那麼,美聯儲激進加息能否降伏國內的通脹“怪獸”,會讓美國經濟陷入深度衰退嗎?

當今世界的宏觀經濟是複雜的、結構性的,也是全球性的。首先應該明確的是,美國在後疫情時代的就業率數據顯示,2022年美國國內經濟並沒有所謂的深度衰退風險,通貨膨脹“爆表”多多少少顯示了實質上的經濟過熱、而非衰退問題。因此,被迫“亡羊補牢”的美聯儲如果能有“後悔藥”喫,就應該從去年6月開啓加息週期,而非一直嘴硬所謂“通貨膨脹是暫時的”,然後發現判斷錯誤、手忙腳亂地在今年快速地激進加息。

這種世界主要儲備貨幣的中央銀行急切舉動,不僅讓中國國內很多盲目崇拜美聯儲政策的學者啞然,也讓全球金融市場不知所措:短短半年,美元指數一路走強卻伴隨着美國股債雙殺,歐元兌美元一度跌破平價,日元更是無“底線”地貶值。歸根結底,美聯儲這種攪動金融定價的“短視”行爲,依然不應該簡單歸結爲美聯儲的中立性、專業性喪失,而是被“選票經濟學”綁架。去年美聯儲被迫印鈔票穩經濟,是爲了拜登政府的經濟政績;今年美聯儲被迫做姿態、大幅度加息抗通脹,是爲了民主黨的中期選舉。一旦中央銀行的掌舵者頂不住政治壓力,遭殃的將只能是普通老百姓。

美聯儲短期行爲加劇了全球資產價格的“詭異”波動,也必然傳導到實體經濟。換言之,美國經濟的風險並非數據上的所謂衰退,而是其結構性問題的加劇: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鐵鏽地帶和農業食品產業工人的實際工資水平進一步下降、各級政府被迫加大福利補貼、再工業化遙遙無期、經濟空心化虛擬化積重難返等等。華盛頓的政治精英們心裏都明白,美聯儲無限制印鈔票短期內確實會讓美國經濟數據好看,但其結構性問題只能靠供給側改革改善,例如特朗普叫囂的貿易平衡、延續至拜登政府的加大基礎設施投資、加大高科技領域投資等等。

可惜的是,全球化的經濟發展讓美國國內經濟政策的“門羅主義”無路可逃。說白了,美國不能一邊推行逆全球化“割韭菜”,一邊又希望通過全球大市場的增量改善國內的結構性問題。就拿這次美國國內的通貨膨脹問題來說,美聯儲激進加息的應對,大概率會起到相當大的作用,但相對於半個世紀前、美國上一輪滯脹週期,今日美聯儲的影響力已經大大減弱。從國際貿易供需格局到俄烏衝突的地緣政治,美國早就不能靠國內政策主導整個世界的經濟。

一方面,中國製造的影響力在穩步提高。2022年上半年,在新冠肺炎疫情衝擊的嚴峻形勢下,中國進出口貿易依然實現了超過9%的正增長、總值超過2.9萬億美元、貿易順差達到近4000億美元。這對於美國經濟政策的制定者,可謂喜憂參半:作爲世界工廠,中國的工業體系和物流運轉韌性極強,加上銅鋁等大宗商品價格已經快速回落,價廉物美的中國製造“管夠”、美國工業製造品的“輸入性風險”大大降低;但是,有了源源不斷的貿易順差和國際投資,中國經濟無疑在後疫情時代發展潛力會更大,高科技領域的“進口替代”如火如荼、美國的信息產業和科技比較優勢必然將進一步喪失。這就加劇了拜登政府對華政策的兩難處境:還繼續與中國打“毫無勝算”的貿易戰嗎?中國已經走出資本短缺的困境,美國還要繼續在中概股問題上糾纏嗎?

另一方面,俄烏衝突的前景依然不明朗,美聯儲無可奈何。美國通貨膨脹的巨大挑戰之一,就是全球能源價格上漲。雖然總體上,美國的能源巨頭靠地緣政治老把戲又掙了錢,美國經濟也許算總賬並不虧,但正如上文論述的,即便壟斷巨頭們把部分利益通過政府福利補貼方式給了普通百姓,還是會加劇美國國內的貧富差距、加劇經濟的空心化、弱化美聯儲政策影響力,從長遠看並不划算。持續的俄烏衝突,已經反噬了英國政壇造成權力更迭,拜登政府爲了選票,是否還要犧牲國家的長遠利益,讓美國民衆再多忍耐一會兒“通貨膨脹”呢?(作者是甬興證券副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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