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錢江晚報

□李言

20年前的電影《老男孩》中有一句臺詞:笑,全世界都陪你笑;哭,只有你獨自垂淚。精神痛苦所構建的情感下沉狀態,讓電影完成了表達的勢能。痛苦的來源,便是人物自生出的孤獨感。孤獨感是導演樸贊鬱的影像所指,也是抵達樸贊鬱影像風格的重要通道。隨着孤獨感在影像中持續蔓延,它的能量密度終於覆蓋故事之存在,完成“感情-理性”的勢能逆襲。

20年後,樸贊鬱延續了《老男孩》中情感密度,並把孤獨放置情感共同體的表達訴求當中。在中國兩國的言語差異和文化差異下,樸贊鬱藉助了《論語》這一古典文學的外衣,以“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八個字爲容器,讓湯唯的生命實現了最大限度的壓縮和行爲的功能化。

在早前的採訪中,樸贊鬱毫無保留地表達了對卡夫卡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喜愛;之後《蝙蝠》和《小姐》等作品,樸贊鬱對密室、變異和精神極限的癡迷,正是西方文學之於他電影風格的加持。而到了《分手的決心》中,樸贊鬱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突破潛能,甚至在西方精神分析之外,樸贊鬱在電影中注入了“虛無”的能量。

不可否認,孤獨依然是樸贊鬱書寫空間的核心議題,但是導演對於“消解”意義的探尋以及情感最終歸宿的思索,讓《分手的決心》出一種類似於“空”和“無”的狀態。而這種狀態的源頭,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而是東方關於“山水”的意境描繪。

“空”和“無”出現在電影中對應着兩場死亡;前夫被高山所埋葬,山也葬送了湯唯的“仁”;湯唯自掘沙丘在海邊埋葬了自己,水也消解了湯唯的“智”。“智”即理智,即存在於影像中的所有現實邏輯,“水”瓦解了“智”,並流向所有潮溼和意念化的象徵能指。

劉以鬯先生曾在《酒徒》中說過: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溼的;而在《分手的決心》中,所有的意念都具備了流動的可能(當然也是潮溼的)。思緒是情感最不可捉摸的部分、化爲水流、最終淹沒了湯唯的身體和靈魂,往“虛無之海”這一終點奔去。湯唯在電影結尾處空間中的隱匿,恰如對“虛無”的見證的表露,東方美學在這一刻具備了和樸贊鬱主題風格相抗衡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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