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財經梳理今夏上海獨立書店動態，發現書店的“內功”，即選書、舉辦文化活動這些核心業務，對書店的影響並不像人們想象得那樣絕對。

獨立書店是一個城市的門面行業，對體現和塑造國際大都市的城市性格起到尤爲重要的作用，獨立書店的氛圍也成爲度量城市文化底蘊的重要指標。8月底，知名書店衡山和集傳出要結業的消息，引發讀者對書店命運的關注。基於“探訪獨立書店”系列的積累，第一財經對今夏上海獨立書店的變動情況作梳理，從中可以發現，所謂書店“內功”，即選書、舉辦文化活動這些核心業務，對書店興衰的影響，並不像人們想象得那樣絕對。

思遠舊書店、衡山和集告別

8月底，“上海衡山和集即將關店”的消息傳出，讓這家很多人心目中“上海最好的書店”登上熱搜。第一財經記者9月4日在店內購買雜誌時向店員問詢閉店日期，店員表示並不確定。衡山和集創意總監令狐磊在微博上透露，9月9日下午、晚上將在衡山和集舉辦“回望會”，邀請大家“抓緊時間去留念”。也有消息稱書店將營業到9月16日。

另一家開業僅1年，但已經在線上線下小有名氣的特色書店——思遠舊書店，則在8月31日結束營業。記者9月5日在1933老場坊1樓看到，書店內部已撤空，“八月告別：夏威夷主題復古派對”的海報還留在在店旁牆上。

多位長期關注書店業和小店的觀察人士告訴第一財經，衡山和集、思遠舊書店在選書、策劃活動、店內氛圍等“內功”方面，都是很有底氣的。甚至在文創、飲品、文化教育、自習環境等方面，各有其他書店不能比的特色。

令狐磊把衡山和集稱爲“唯一的”，“有咖啡、展廳、奇特書與全球好雜誌”。開業時，衡山和集按文化集成空間理念打造，最大特色是“令狐磊雜誌發現室”編選引進的百餘種全球知名雜誌。這一類選品幾乎是上海獨有。網友“不二瀟”說，“看中了《noisé》雜誌的創刊號，可是要260元，沒捨得買”，回家以後“怎麼也搜不到”。除了獨具特色的雜誌區，三樓還一度非常密集地舉辦沙龍、新書分享會等活動，牆上寫滿了來做過嘉賓的文化名人的簽名。

思遠舊書店則是另外一種路線，這家書店高度融合了20世紀初的舊書、古物和古着，倡導從閱讀到裝束都可以借鑑“老克勒”的上海氣質，在小紅書等社交網絡和線下小衆社羣中都有很大魅力。書店此前曾在湖南路8號趙丹舊居營業1年，不少滬上文化名人都曾光顧。

思遠舊書店店主對書店業人士和古着業都非常瞭解。記者年初慕名前往，看到妥善打理的舊書、老照片、老明信片和歸類、成套的古着、配飾等混合陳列，店內氛圍非常“出片”。

店主曾在小紅書上講述開店緣由，希望“讓舊書店更加體面、更加多元”，“做一家真正老舊但又摩登的、不囿於雜亂書品限制，同時能夠嘗試多元化的文化與商業可能性的探索的書店，向國外的書店、復古店同行們看齊。”

最終決定前述兩家書店命運的，是店面的問題。書店雖然屬於文化產業，但根本上仍是商鋪，租金、客流是生命線。

衡山和集結業的直接原因是租約到期、租金上漲，後續商戶即將入駐。思遠舊書店開在1933老場坊這處由原“東亞第一大宰牲場”改造而成的創意園區，是因爲這裏的建築空間質感是店主想要的風格，“這樣的園區上海並不多見。”然而自2021年9月開業以來，受疫情和周邊音樂谷地塊徵收改造的影響，書店客流並不理想，最終店主不得不在8月16日發佈告別宣言。

好書店的離開令人遺憾。衡山合集停業後，徐家彙將僅剩大衆書局美羅城店一家書店，失去後思遠舊書店虹口區音樂谷商圈也將僅剩半層書店繼續堅守。結合近兩年書店關門的情況來看，上海主城區核心商圈書店密度下降的問題亟待關注。

復旦舊書店、泡芙雲書店開業

挑戰之下，同樣有入局者。逆市入局者必然在競爭力與機遇兩方面均有自信。今夏開業的紹興路泡芙雲書店和在偉德路恢復營業的復旦舊書店，受到了各自目標讀者的熱寵。

復旦舊書店是上海最知名的舊書店之一，已存在二十多年。2021年底，因復旦大學南區原址政肅路陽普國年菜市場整體改造，復旦舊書店不得不暫時停業，當時引發了全國讀者的關注。8月6日，復旦舊書店重新開業，店址遷到了大學路商圈的支路偉德路上，離著名社區花園四葉草堂“創智農園”僅100米。

店主張強告訴第一財經，書店現在的面積比以前大了約一倍，特設了珍本展示區，其他均依循原貌，風格不變，歡迎人們來隨便翻書。店內舊書售價均有折扣，店主按書的品質定價。

2017年，記者曾電話預約張強上門收購人文社科類舊書300餘本，當時的估價是1元1本。5年過去，張強對記者表示，如不考慮具體品質差異，舊書收購價至少漲了1倍。

雖然收購舊書的生意較爲穩定、稀缺，使張強能夠“坐擁書城”，有幾十萬本庫存可以慢慢銷出，但疫情影響仍然很大。以前他經常驅車前往蘇州、杭州上門估價，但現在出行並不方便。大學路今年也幾度因疫情封控，張強會勸老讀者不必特意專程遠道而來。

據報道，大學路的運營方瑞安創智天地從商圈業態層面考慮，引入復旦舊書店並給與租金優惠。目前，五角場一帶擁有多家書店，除復旦舊書店外，還包括大隱書局創智天地店、近期改造重開的上海書城五角場店、大衆書局合生匯店、復旦經世書局和無料書鋪內裏百貨店等。

8月13日，紹興路新開張的詩歌主題書店“泡芙雲書店”也是頗爲特別的例子。此前，上海知名詩歌書店“開閉開”已閉店。泡芙雲書店主理人氧氣告訴第一財經，書店原本計劃今年3月開始裝修，但被疫情多次打亂計劃。好在書店還是順利開業，成爲思南書局·詩歌店之後上海目前第二家詩歌書店。

泡芙雲書店源自在線平臺“爲你寫詩”，是2014年開辦至今的詩歌愛好者社羣。通過編輯團隊的多年收集整理，爲你寫詩建立了比較完整的國內詩歌出版物“數據庫”，對原創和翻譯詩歌、詩人傳記、詩歌評論、詩歌繪本等類別的書籍幾乎“一網打盡”。氧氣告訴記者，目前店內陳列了400種書，還只是這個“數據庫”中的一部分，之後還將加大采購力度。

國內詩歌書籍的總量遠超想象，泡芙雲書店本着吸引人親近詩歌的原則，從詩歌主題、詩歌內容及作者的傳播影響力和書籍的美觀度幾個層面，遴選合適的書品，對書架進行專題策劃，從“詩歌數據庫”和店員的讀後感中提取推薦語。書店還安排展覽、快閃等活動，並開發文創。

一位書業人士曾感嘆，紹興路是有豐富出版文化傳統的“出版一條街”，竟然一度沒有書店了。泡芙雲填補了這一空白，並帶來了清新的氣息，也展示出流量導入、線上線下商業創新的種種機會。

2017版《上海市出版物發行網點建設引導目錄》提出，要爲包括實體民營書店在內的各類書店良性健康發展提供政策保障和規劃引導，“要支持專業書店與特色書店的發展，尤其是經營風格獨特的中小微、專精特書店，填補網點佈局空白的中小型特色書店”。

對獨立書店而言，“內功”決定其具體選擇的賽道和基礎能力，但能走多遠很難一概而論。與其他行業的小店一樣，在大環境穩定的前提下，書店纔可能有更多精力做出特色，服務不同讀者，成爲城市和街區不可缺少的風景線。

責任編輯：吳劍 SF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