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經濟週刊

《中國經濟週刊》記者 呂江濤|北京報道

近日，一份特斯拉中國內部郵件顯示，在9月16日—9月30日提車Model Y或Model 3的特斯拉車主，如果在店內購買保險，可獲得8000元補貼。8000元的變相降價迅速吸引了一批新訂單，卻也引發了不少老車主不滿，尤其是提車不久的車主，紛紛通過在網絡平臺投訴、去線下門店抗議等方式“維權”。

在特斯拉這波促銷前不久，理想汽車也曾因降價被罵上熱搜。理想ONE降價優惠兩萬元，並將於今年10月份正式停產的消息公佈後，很多車主發起花式抗議，甚至在中秋假期也沒有休息。有車主在車上掛“理想汽車虛假宣傳，欺騙消費者”的橫幅，有車主統一服裝手捧韭菜走進理想門店，更多車主選擇在黑貓投訴等網絡平臺投訴，發起對理想汽車的集體投訴。

事實上，類似的維權風波在新勢力車企身上並不鮮見，小鵬汽車、賽力斯等品牌也都遭遇過。因此，很多人不禁想問，造車新勢力爲什麼總愛“割韭菜”？

特斯拉變相降價惹爭議

在今年第二季度特斯拉財報電話會議上，馬斯克曾回應特斯拉價格問題，他表示：“我認爲通脹將在年底前下降，希望那個時候我們可以稍微降低車價。” 同時，特斯拉上海工廠生產線完成改造升級，年產能由45萬輛提升至75萬輛，成爲目前特斯拉產能最高的超級工廠。因此，特斯拉的提車週期明顯縮短，有不少業內人士當時就預測，特斯拉中國將會在10月份前後迎來一次降價。

近日，特斯拉的降價傳聞終於被證實。自9月16日起至9月30日之間交付的所有全新、展車及非全新國產Model 3和Model Y（未上過正式牌照）的車主，若選擇購買特斯拉店內保險，且投保險種包含交強險、車損險，將予以保險補貼8000元，補貼方式爲在交付尾款時直接減免車價8000元。

此外，部分地區除了保險補貼外，特斯拉還承諾給予2000~4000元的電費補貼。

由於補貼後訂單增加，很多車主訂車之後並不能保證在9月30日之前交車。對於在此期間訂車的用戶，有特斯拉銷售對記者表示，補貼政策目前還僅針對提車的用戶，能在期間提車便可享受，若提不到的話，下個月可能會有補充政策。

對於9月下旬提車的特斯拉車主而言，這可謂是一筆意外之喜，但此前提車，尤其是9月上旬提車的車主心裏就會不舒服。不少車主在社交媒體反映，在活動之前曾被催促提車，而銷售並未透露補貼等信息。

一位車主在投訴平臺稱，自己是7月17日的訂單，當時特斯拉承諾10周左右提車，但9月9日突然讓他提前提車，然後9月16日就變相降價8000元，強烈要求補差價。

記者注意到，提出類似問題的維權車主很多都是此前的排隊訂單，在8月底到9月上旬突然被要求提前提車。車主認爲，提車日期是特斯拉定的，基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保險補貼的起止也是特斯拉定的，對消費者而言太不公平。

也有更激進的消費者去特斯拉線下門店抗議，指責“變相降價”涉嫌銷售欺詐。

對此，浙江京衡律師事務所律師祝敏此前曾向記者表示，欺詐是當事人故意隱瞞某種真實情況或者捏造某種虛假情況，誘使對方當事人與其訂立合同的行爲。如果銷售方很早就知道會停產、降價，而刻意隱瞞消息，使老客戶以過高的價格成交，可構成欺詐。

不過，記者詢問多位特斯拉銷售人員得到的答覆都是，他們在官方公佈之前並不知道保險補貼的消息。對於已經交過定金的客戶，目前的銷售政策是，如果支付了定金還沒提車，以後降價了就按降價的價格提車，如果以後漲價了則還是按訂車時的價格支付。

理想ONE保值神話破滅

新能源汽車由於更新換代週期短，產品屬性更接近於電子消費品，保值率低的缺點一直廣受詬病。在此背景下，理想汽車的理想ONE因價格穩定，二手車殘值高而收穫了衆多粉絲，被稱爲新能源汽車的“保值神話”。

不過，近期理想ONE官方降價讓其保值神話徹底破滅，由此引起車主們的“維權”行動更加激進。

9月1日，理想汽車突然宣佈，理想ONE終端降價兩萬元。比降價更影響保值率的是理想ONE將於今年10月份正式停產，全新改款替代車型爲即將上市的理想L8。

記者從多家二手車交易平臺瞭解到，2021款理想ONE在9月之前的二手車價格一直比較穩定，報價在31萬元左右（原價34.98萬元）。由於9月份宣佈新車降價兩萬元，並且車主擔心停產後維修保養等一系列問題都可能受影響，理想ONE的二手車價格大跳水，一年以內的準新車報價也降至26萬~28萬元左右。

突然降價並即將停產的消息引起部分新車主強烈不滿。短時間內，僅黑貓投訴一個投訴平臺就湧進了超過1000條有關“理想汽車存在欺騙銷售問題”的集體投訴，但截至目前，集體處理率爲0。

有車主投訴反映，其在2022年6月30日訂購理想ONE時，銷售人員、汽車生產商統一口徑，未提及該車輛升級換代停產以及降價等事宜，並保證全國統一價格。8月19日，該車主正式提車，僅過了12天，9月1日，理想汽車公司就公佈了理想ONE將停產並優惠兩萬元。

很多車主都表示，最氣憤的不是降價、停產，而是感覺被當成韭菜給割掉了，他們並不相信理想銷售人員對此不知情，因爲維權羣裏很多車主曬出與銷售人員的聊天記錄都是統一話術，像是事先經過統一培訓。

面對車主們的線上投訴和線下門店抗議，理想汽車9月3日晚間曾通過其官方APP發佈《關於理想ONE售後保障及軟件升級服務的說明》，稱考慮到最早提車的理想ONE車主已經使用接近三年，理想汽車決定將爲所有理想ONE用戶，在原有的“三年流量無憂方案”基礎上，追加贈予三年流量無憂，每月20G免費流量，確保理想ONE車主的用車體驗。對於理想ONE的OTA軟件升級服務，理想汽車的軟件團隊也將持續開發和運營。

不過，車主們對此並不滿意，甚至在中秋假期還組織了更多“有創意”的“維權”行動。

對此，理想汽車又在9月22日發佈了致理想車主的一封信，其中就理想ONE車主最關心的問題作出進一步說明。相較於此前的說明，此次明確了售後保障的具體內容，將原廠售後零配件的生產與供應保障，提高至自停產後不少於12年。此外，理想ONE車主將享受和新車型同樣的售後服務，享有首任車主終身質保權益的用戶不受任何影響。

爲什麼新能源車主總遭“背刺”？

理想ONE的車主抗議如此激烈，除了因爲二手車保值率下降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感覺遭到“背刺”了。因爲此前理想ONE的平替車型理想L8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此後曝光的理想L8比理想ONE的配置又高得多，無論是動力、油耗、芯片算力還是其他舒適性配置都有巨大提升。很多車主只是早兩三個月提車就要以相對較高的價格買上一代產品，難免心理不平衡。有車主形容，這就好比在iPhone14即將發佈時被銷售誤導以原價買了iPhone13，做了一次純純的“大冤種”。

在特斯拉和理想之前，小鵬、賽力斯等車企也都經歷過類似風波。此前，2020款小鵬G3推出續航里程爲400公里和520公里的兩款車型，續航大幅提升，但售價與老款車型基本一致，曾引起部分小鵬汽車2019款G3車主的不滿。而華爲智選聯合賽力斯推出的首款車型賽力斯SF5也曾經歷停產風波，雖然賽力斯表示SF5車型只是暫停預訂，店裏沒有展車，但變相停產也讓這款車的保值率大打折扣，首批車主集體維權也讓華爲的品牌形象因此受損。

事實上，燃油車也會更新換代，換代之前舊車也會打折促銷，爲什麼單單新能源汽車的車主們總會感覺被“背刺”呢？

江西新能源科技職業學院新能源汽車技術研究院院長張翔告訴《中國經濟週刊》記者，燃油車的傳統4S店經銷商模式，經銷商從車企採購車輛，在銷售過程中，經銷商具有一定調價空間，同款車型同款配置在不同4S店售價不同，因此上游生產端的價格波動會先經過經銷商再傳遞到消費者，消費者感受不明顯。而造車新勢力多是學習了特斯拉的直營模式，相比傳統經銷商採購銷售模式，直營銷售往往會更快地將車企成本、供需變化傳導到終端價格，也就是用戶端。而且車企統一定價銷售，價格更透明的同時也給車企帶來更大的銷售壓力，導致消費者對價格更爲敏感。

“直營模式的優缺點都十分明顯。”張翔表示，優點是車企通過收回定價權的方式避免了市場間惡意競爭對品牌的負面影響；缺點是由於價格透明，一旦價格變動就容易引發新老車主因價格不同而產生糾紛。

此外，在直營模式下，任何銷售人員的承諾都會被消費者認爲是汽車廠家的承諾，一旦因此發生糾紛很難有緩和餘地，甚至因此對簿公堂。

不過，從過往案例來看，消費者因爲新車降價把車企告上法庭的，少有勝訴案例。

仍以理想汽車爲例，在去年理想ONE 2021款新車上市之前，一位車主購買了理想ONE 2020款。提車後不久，理想汽車就發佈了理想ONE 2021款，新車增加了60多項軟硬件的更新升級，但只比理想ONE 2020款貴1萬元。車主認爲，購車前銷售明確告知在2022年前不會出新款，理想汽車的行爲屬於欺詐，因此將其告上法庭，要求退還購車款並3倍賠償車款98.4萬元。

最終一審法院審理認爲，理想汽車新款的上市計劃屬於理想汽車內部的商業決策計劃和商業機密，銷售人員也不清楚車輛將要出新款車的情況，銷售過程中並不具有欺詐消費者的故意。最終，法院判決駁回原告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