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潮君獲悉,合衆財險新任總經理人選即爲當前的臨時負責人周瑋,任職資格正在報監管審批。生於1982年的周瑋,將成爲近200家產壽險公司中首位80後總經理,80後高管的C位時代來臨。

一則人事任命公告,掀起“車、險”聯姻“婚後生活”大幕。

上一任總經理吳逖引入吉利戰投,將合衆財險推上一個新臺階,探路“車、險”聯姻。而周瑋接力,新臺階上要怎麼走,他要面對的又何止“聯姻”後的柴米油鹽,那是三座大山!

外部環境:全球經濟下行,市場動盪;車險改革讓利消費者利潤空間壓縮;車、險聯姻存巨大想象空間,但尚無成功先例可循。內部狀況:戰略統一這一理論上當“婚前”解決的問題尚未完全解決。公司基礎:合衆財險在當打平之年持續虧損,償付能力隨業務增量、範圍擴展驟降,再增資又面臨新難題……

“車、險”糾結20年顯有成功案例,股東訴求匹配、合作模式及利益分配機制等問題是根源,合衆財險案例或可爲欲入“圍城”者提供一定現實參考。

80後履新CEO 總精➝總經又添一人

1月29日,合衆財險官網公告稱,任命周瑋爲公司臨時負責人,1 月 17 日正式生效。同時,該公司另外一條公告內容爲,吳逖因個人原因請辭總經理。

周瑋出生於1982 年,南開大學風險管理與保險學系碩士研究生,中國精算師,曾任亞太財險總裁助理、總精算師,兼任河北分公司總經理。曾任人保財險精算部/產品開發部高級主管;陽光財險產品管理與精算部副總經理、精算責任人(兼)、智能定價中心副總經理(兼)等職。

熟悉周瑋人士透露其負責過亞太、陽光車險部,系專業型實幹派。“當前車險利潤薄,需在精細化定價、運營方面下功夫。選擇業務、識別風險等與精算關係密切,周瑋去很合適。”

事實上,開路難,行路亦難。周瑋新官上任,不僅要放三把火,還要搬開三座山:股東戰略層協調統一,內外部環境順應並調動資源,公司基礎爲2家分公司+2項有效業務範圍的開疆拓土。

周瑋面前的三座大山

股東問題:

訴求匹配、利益分配

問題聚焦在:第一,也是最關鍵的,權責關係,絕對差異的持股比例,與相對彈性的資源、業務供給之間矛盾的問題,歸根結底是利益分配問題;第二,訴求差異,決定股東對子公司的預期,主要與股東雙方當前自身狀況相關。

理論上,既然成功引入戰投,新老股東雙方就已將各自訴求、合作模式探討清楚,但事實上大多數情況並非如此。或者當時雙方更多看到了“聯姻”的好處,忽視了日後的“柴米油鹽”。

作爲合衆體系重要成員,合衆財險在大股東合衆人壽(以下簡稱“合衆”)財務喫緊時肩負財務回報重任;初入保險業,吉利對合衆財險還抱有試水心態,合衆財險也僅是吉利體系內非主業方向上的一環。這種定位上的差異,必然導致股東雙方在合衆財險發展戰略層面的分歧。如果持股比例與話語權、資源投入與利益分配等方面關係沒有理順,雙方密切合作的基礎就難以牢固。

1)訴求匹配,不同行業,不同體量,子公司在各自體系內不同地位

(合衆人壽近五年淨利潤情況)

先看大股東合衆人壽。該公司成立於2005年,2022年淨資產21億元。作爲壽險公司其特殊的一點在於代行集團職能。合衆雖未成立集團,但除了合衆人壽、合衆財險外,合衆還擁有資管、保險經紀和小貸等牌照,實際上是集團化架構,壽險公司代行集團職能,各子公司的核心崗位也多由其垂直任命委派。

值得注意的是,早已進入穩定盈利期的合衆人壽近年盈利並不穩定。根據合衆人壽2023年1月30日發佈的償付能力報告,該公司去年虧損20.2億元,2021年虧損6億餘元,過去五年間累計虧損14.3億元。

並且,其近五年的綜合償付能力充足率在150%上下徘徊,已連續6個季度風險綜合評級爲C類。而受制於償付能力,其保險業務收入由2021年的281億元驟降至189億元,降幅33%。

這種現實情況下,大股東對合衆財險存在較大財務回報需求也就不難理解。 

再看戰投吉利控股。自主品牌龍頭,旗下吉利汽車2005年上市,2011年全資收購沃爾沃,動輒千億的營收……這麼看來,合衆是妥妥地攀了個豪門。而事實上,豪門也有自己的煩惱,日子並不好過。

數據來看,吉利營收下滑,淨利潤逐年縮減,2021年淨利潤較2018年下降61.4%。

近年經濟下行、車市收縮,2018、2019年,一批車企倒在車市寒冬之始,淘汰賽大幕拉開。2020年與合衆接洽前後,高管集體套現引發市場關注,吉利解釋爲“期權到期的行權”。至彼時,吉利已連續幾年銷量、淨利潤雙雙下滑。加之低價低端烙印難以抹去,故障率居高不下……

早在2018年時任吉利控股集團總裁、吉利汽車集團CEO安聰慧公開感嘆:“活下去真難,我們一直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近年吉利不斷在科技方向加碼,向新能源方向轉型,而汽車後市場在體系內部也越來越受重視,佈局不斷。

2021年,吉利分別成立了杭州綠色慧聯汽車服務有限公司、廣西德保百礦發電有限公司。前者主營機動車修理和維護;汽車拖車、求援、清障服務;道路貨物運輸站經營;供應鏈管理服務;運輸貨物打包服務等。後者的經營範圍包含發電、輸電、供電業務;配電網建設、電網運行維護等。

閉環汽車後市場,建全生態,更好地服務和留存用戶,是其主要目的。而相對於合衆財險這樣一家投資成本3億餘元的險企,實現營收並不是其當下的主要目的。

(吉利集團成員)

從上圖吉利體系可以明顯感受到,合衆財險在其版圖中的位置,資源協調的難易程度也顯而易見。

就此基本也可以推測,爲何當下“車、險”合作這麼多年卻沒有成功先例的原因。

對於吉利而言,一次低成本的試水,因爲沒有控股權,直接涉及對公司的控制權、利益分配問題,所以險企期望其帶來的資源多少就難保證。

事實也正是如此,“吉利希望合衆財險圍繞它的業務和核心戰略做長期價值,但大股東更關注財務回報。”一位知情人士對觀潮君表示。

2)利益分配問題,持股比例與權責關係的矛盾是關鍵

2021年1月,合衆財險官網公佈聯姻消息:吉利控股擬受讓合衆財險33.33%股權,達到《保險公司股權管理辦法》規定的保險公司單一股東持股比例上限。相應,合衆人壽持股比例從99.5%下調至66.17%,持股合衆財險0.5%股權的中發實業(集團)有限公司放棄優先購買權,持股比例不變。

同年4月,北京銀保監局批覆合衆財險股權變更,合衆財險的股權架構變爲下圖所示。

根據上圖,在持股比例上,合衆人壽絕對控股,中發實業爲合衆人壽關聯方。

“從股東持股比例看,合衆人壽佔66%,吉利佔33%,但在資源、業務供給方面,作爲小股東的吉利卻要扛大頭。”根據知情人士透露,入股一年多以來,吉利業務佔比已近30%。

觀潮君在合衆財險官網信息披露中發現,近期接連發布的關聯交易中均涉及吉利,多是渠道合作、技術服務等,粗略計算總金額已超2億元。

“持股比例監管有明確上限規定,但帶資源入場理論上與增資獲同等權益,吉利的實際控制權絕對不止33%。”一位資深高管分析,而且這個持股比例一般可以對重大決議行使一票否決權。

事實也是如此,觀潮君獲悉,在入股前,股東雙方曾就控制權問題進行探討,入股後股東雙方行使平等權利。但實際執行過程中,這種約定在持股比例絕對差異情況下難以實現。

據瞭解,合衆財險的人事、財務是大股東垂直任命,預算物控也是虛擬集團在統一管理,這些出現在公司章程外,治理結構框架內但條款外的問題,卻實實在在代表着公司控制權的走向。最終結果如何,也就不言而喻。

“先要把業務模式、怎麼合作定下來,各自的利益確定下來,這是最關鍵的。然後再說誰來做,做什麼事。”一位資深業內人士評價稱,如果根本的東西都沒定下來,談其他都沒有意義。

那麼大股東要的模式是什麼?吉利要的模式又什麼樣?是否有個清晰的畫像?資源誰來出,利益如何分配?這些是否都有過清晰的規劃?還是孩子出生了,只存瞭望子成龍之心,怎麼養、成長路徑都未規劃清楚,就交給了奶媽?

這些根本的問題不解決,確實除了走馬燈地換人,別無他法。

內外部環境:

車、險合作還只是概念

近期,比亞迪拿到易安財險100%股權,“車、險”合作模式再度熱議。看好的有,看衰的也有。

“第一,在新車銷量連年下滑,車企不靠賣車賺錢,而靠養車活着,得從售後服務,從全產業鏈賺錢;第二,車輛的銷售模式也在由經銷商模式向直銷模式轉變;第三,以前車企並不掌握車輛的數據,現在車企擁有車輛的所有數據;第四,以前車企沒有直接面向用戶的終端入口,現在車機直接面向用戶。”一位從事過“車、險”合作的資深人士認爲,車企閉環汽車後市場是要從維修保養中賺錢,對保費的訴求不高,且直銷直達成本更低,如果這種模式興起,當前的車險市場邏輯就變了。

不看好的理由很簡單,如上圖,就是沒有成功先例。而歸根結底,就是控制權與資源匹配這個核心問題一直都沒有解決。向下傳導至管理層、操作層面,就是難進展,原地打轉。

從外部環境來看,全球經濟下行,疫情衝擊,行業商車改革利潤空間壓縮大面積虧損,綜合成本率居高不下。

合衆財險兩大股東,一個金融一個傳統制造業,行業、文化、模式、運作邏輯、供應鏈等方方面面存在着巨大差異,參與方知識體系、思維邏輯都不同,要想在同頻道上溝通達成一致意見已屬不易,更何況要實現資源對接利益互換。

“車企也複雜,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就能做成。有正確的方式,還得找到正確的人,去磨,要滿足各層級的利益才能推動起來。這裏的利益不是給錢,而是對方考覈什麼,你能對其業務提供哪些支持和幫助,別人沒有義務扛你的KPI。”一位有“車、險”工作經驗的資深人士告訴觀潮君,“否則還是兩層皮,按保險公司自己的想法做你就做不成。”

公司基礎:開業8年2家分公司,且持續虧損

觀潮君自合衆財險近三年股東大會主要決議中發現,近兩年該公司臨時股東大會次數多,且審議範圍廣,從中可以管窺在吉利入股後公司戰略上的一系列變化。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公司單獨就《關於增加公司業務範圍的議案》召開了一次臨時股東大會;2022年,又就因調整公司經營計劃、預算等相關內容召開臨時股東大會。

觀潮君採訪得知,爲擴大業務範圍,2021年合衆財險向監管提請增加健康險、責任險、貨運險這三個業務範圍,但諸多原因尚未獲批准。隨之經營計劃、預算等要重新調整。

兩家分公司,狹窄的業務範圍,周瑋面對的合衆財險究竟有怎樣的家底?

合衆財險成立於2015年,初始註冊資本金4億元,因註冊資本金限制等原因,業務範圍主要是機動車保險,及企業、家財、工程險。省級分公司也只設有河北、廣東兩家。

先看保險業務收入,2022年首次突破3億元。成立的前五年保險業務收入持續增長,2020年出現明顯轉折是何緣由?

故事還要從2019年講起,該年4月,總經理職位空缺一年之久的合衆財險迎來新總裁——吳逖。那時,吳逖從衆安保險副總經理、首席市場官任上離開不久,曾任中國平安首席保險業務執行官助理,平安產險總公司市場部、渠道管理部、綜合金融團體客戶市場部總經理等。

據瞭解,吳逖入職起即肩負起定爲合衆財險引戰使命。彼時,合衆財險淨資產僅餘2.2億元,一動業務償付能力就受牽制。所以,2020、2021年合衆財險一直處於業務收縮狀態,節衣縮食維持到戰投後股東錢進來。

這從上述兩圖中業務及管理費、手續費及佣金支出兩項成本支出中亦能明顯看到業務收縮的痕跡。

但引來戰投之後並沒有萬事大吉,新的業務範圍沒有批下來,增設分支機構也談何容易。合衆財險只能依附股東,想盡辦法融入到能帶來業務的股東生態圈中去,拿下當前的業務,爲未來佈局。

但一切談何容易,雖然增到了10億元資本金,到2022年底淨資產僅剩5.4億元左右。去年一年償付能力降了300%。合衆財險2023年還預期50%左右的業務增長,如此以來,償付能力很快耗光,新一輪增資又要開啓。

但事實上,合衆人壽因爲自身嚴重虧損,增資有壓力。據觀潮君獲悉,2022年合衆財險又在謀劃引戰事宜,只是都未成行。

2023年,合衆財險已邁進成立後的第八個年頭,按照業內“七平八盈”的說法,董事會也可以找管理層要利潤了。但從合衆財險當前情況來看,進要解決償付能力問題,退就是原地踏步,一夜回到解放前,與引入戰投前無異。

新年伊始,疫情過去,一切欣欣向榮,又暗含危機,儘管困難重重,新任總經理的工作還要繼續,唯願周瑋這位保險業最年輕的總經理在新的臺階上披荊斬棘!

每一個故事都閃爍智慧

觀後感

每一個故事都閃爍智慧,從合衆財險案例得到最大的啓發是,股東股權、業務模式、利益分配等關鍵問題,在入股前就應該清晰地書面約定好,而不是在執行中遇到問題再往回找。

股東訴求不一致,導致戰略分歧。控股權控制權,利益分配,直接影響業務模式、戰略落地,預期與現實落差大,管理團隊受累、股東雙方失望。這也適用於有些頻頻換管理層,但業務一直無法突破的公司。

從保險從業的視角看,股東沒有戰略定力,方向不明晰,導致公司原地打轉。但拋開行業視角,站在股東角度,尤其是保費有一定量級的公司,頻頻換人,原地打轉,有可能並非股東沒有戰略定力,而是這對股東的根本訴求沒有影響。

經濟下行,行業壓力大,高管頻換,職業經理人或者包括董事,在利益訴求上與股東存在差異,尤其是頻頻變動的公司,這種差異格外突出。大部分人首先要維護自己的利益,再去從長遠看公司發展,看戰略落地。也有部分高管志懷高遠,妥協自身利益從公司長遠發展着眼,但悲哀的是,兩種的結果卻有可能相同,甚至後者比前者更快下課。所以高管在與股東方磨合時,其實也要清晰股東訴求,以根本爲本,避免掉入KPI、日常管理的漩渦,迷失方向而處於被動。 

業外股東要進入保險業,行業調研、公司調研必不可少。但數據還要看角度,賬纔算得明白,進入一個陌生的行業,要突破原先行業的固有認知,不以歷史眼光看待問題。

對於有志於紮根保險的股東,在挑選合作方時更要擦亮眼睛,不因一時的壓力引入不相匹配的股東,除非做好了放棄和妥協的準備。盯緊最終目標,不陷入戰略落地過程中的耗損。

最終其實無論是何結果,都是好的。只看不做,不爲知道。無論事成事敗,都從中趟過加深了認知,股東是交學費,高管是帶薪學習。當然如果由此一役,而導致整體崩塌,那也自有因果,並非此環節的問題。高風險高回報是金融業的常識,孤注一擲時就應該做好必敗的準備。

(來源:一路觀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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