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3月通脹讀數偏低與金融數據高增形成背離?發達國家貨幣政策“大收大放”對我國貨幣政策有何影響?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如何“有進有退”?在信貸快速增長的過程中,我國宏觀槓桿率是否能保持穩定?

4月20日,中國人民銀行召開新聞發佈會就2023年一季度金融統計數據有關情況答記者問,並詳細回應了上述熱點問題。

金融靠前發力、資管資金迴流表內助推M2上升

3月份,M2-M1剪刀差繼續擴大引起市場的廣泛關注。

數據顯示,3月末,M2餘額是281.46萬億元,同比增長12.7%,比上月末低了0.2個百分點,比上年同期高3個百分點,M2增速保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上。M1的餘額是67.81萬億元,同比增長5.1%,比上月低0.7個百分點,比上年同期高了0.4個百分點。

中國人民銀行調查統計司司長、新聞發言人阮健弘解釋,M2的增速比較高,主要是金融體系靠前發力,加強對實體經濟的資金支持,派生的貨幣相應增加。一季度是金融機構信貸投放的高峯,過去兩年,一季度新增的貸款大約佔全年新增貸款的40%。今年一季度,金融機構貸款投放也比較多,各項貸款新增10.6萬億元,同比多增2.27萬億元。同時,金融機構的債券投資增加也比較多,一季度,金融機構債券投資增加2.42萬億元,同比多4986億元。其中,政府債券投資增加了1.79萬億元,佔全部債券投資增加額的74%,這與金融機構支持政府債券靠前發行有關。

此外,資管資金迴流表內也是M2上升的重要原因。

阮健弘指出,去年下半年以來,金融市場有所波動,實體部門的風險偏好有所下降,理財等資管產品的資金轉回表內,銀行的資產負債表擴張,推升了M2的增速。

3月末,資管產品直接彙總的資產合計94.7萬億元,較年初減少了1.6萬億元,同比增速爲-4.2%,較上年同期低8.1個百分點。

“如果把表內和表外合併,綜合來看社會的廣義流動性,3月末,流動性總量同比增長是10%,較上年同期高1.3個百分點,比M2的增速低2.7個百分點,整體看廣義流動性增長還是比較平穩的。”阮健弘說。

對於M1的增速相對較低,阮健弘指出,一方面,宏觀經濟尚處於恢復階段,另一方面,金融機構提供了更加豐富的存款產品,部分企業加強存款資金的管理,持有的活期存款相應減少。

一季度人民銀行企業家問卷調查顯示,企業家宏觀經濟熱度指數是33.8%,較上季上升了10.3個百分點,但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1.9個百分點。

經濟運行持續好轉與通縮有明顯區別

3月通脹讀數偏低與金融數據高增形成背離,由此也引發了對通縮的討論。

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司司長鄒瀾表示,對“通縮”提法要合理看待,通縮一般具有物價水平持續負增長、貨幣供應量持續下降的特徵,且常伴隨經濟衰退。當前我國物價仍在溫和上漲,M2和社融增長相對較快,經濟運行持續好轉,與通縮有明顯區別。

鄒瀾指出,經濟基本面和高基數等因素使得近期物價有所回落。一方面,供給能力較強。在穩經濟一攬子政策有力支持下,國內生產持續加快恢復,物流暢通保障到位,特別是“菜籃子”、“米袋子”供給充足。另一方面,需求恢復較慢。疫情傷痕效應尚未消退,消費意願尤其是大宗消費需求回升需要時間。

一季度城鎮儲戶問卷調查中傾向於更多消費的居民佔23.2%,仍然低於疫情前27%左右的水平。

此外,基數效應也有影響。鄒瀾進一步指出,去年3月國際油價暴漲和國內鮮菜價格反季節上漲,也帶來高基數擾動。貨幣信貸較快增長與物價回落並存,本質上受時滯影響。穩健貨幣政策注重從供給側發力,去年以來支持穩增長力度持續加大,供給端見效較快。但實體經濟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等環節的效應傳導有一個過程,疫情反覆擾動也使企業和居民信心偏弱,需求端存有時滯。總體看,金融數據領先於經濟數據,實際上反映出供需恢復不匹配的現狀。

鄒瀾認爲,隨着金融支持效果進一步顯現,消費需求有望進一步回暖,下半年物價漲幅可能逐步迴歸至往年均值水平,全年CPI呈“U”型走勢。中長期看,我國經濟總供求基本平衡,貨幣條件合理適度,居民預期穩定,不存在長期通縮或通脹的基礎。下階段,穩健的貨幣政策將精準有力,兼顧把握好穩增長、穩就業、穩物價的平衡,堅持穩健取向,保持總量適度、節奏平穩,創造良好貨幣環境,更好發揮市場在金融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服務實體經濟,促進增強經濟內生增長動力。發揮好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的引導作用,將更多金融資源向民營小微企業、科技創新、綠色發展等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傾斜。繼續支持糧食、能源等民生物資保供穩價,關注勞動力市場供求、海外高通脹傳導等因素的可能影響,保持物價基本穩定。

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退出是平穩有序的

近年來主要發達國家貨幣政策出現了“大進大出”和“大收大放”的情況,但我國貨幣政策一直是以我爲主、精準有力並保持穩健。

鄒瀾表示,近年來我國貨幣政策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始終堅持穩健的調控理念。近幾年,國內外面臨的超預期衝擊較多,貨幣政策一直堅持穩健的取向,量價一直都是適度和比較平穩的,應對了來自內外部的多重衝擊,實現了較好的調控效果。

二是以我爲主,把國內目標放在首位。我國是超大型經濟體,必須主要根據國內宏觀經濟和物價形勢進行調節,自主把握貨幣政策。去年以來,全球主要央行持續大幅加息,考慮到當時我國經濟總需求疲弱,我們沒有簡單跟隨加息,而且還先後兩次引導公開市場操作利率累計下行了20個基點,1年期和5年期以上LPR分別下行了15個基點和35個基點。

三是堅持匯率由市場決定,爲以我爲主創造條件。匯率機制缺乏靈活性是約束貨幣政策自主性、在宏觀上導致經濟金融脆弱性的重要原因。我們堅持人民幣匯率由市場供求決定,有彈性的匯率形成機制爲提升貨幣政策自主性創造了條件,有助於及時釋放外部壓力,增大了國內貨幣政策以我爲主開展調控的空間。

四是創新和運用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精準有力支持重點領域、薄弱環節。我們適應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需要,結構性貨幣政策“聚焦重點、合理適度、有進有退”,內嵌市場化的激勵機制,充分調動金融機構的積極性,精準有力加強對普惠小微、科技創新、綠色發展等重點領域的金融服務。

除了總量政策外,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也使用較多。截至3月末,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一共是17項,餘額大約6.8萬億元。

鄒瀾表示,央行在決定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設立、延續和退出的時候主要考慮兩個方面的情況。一是經濟運行中突出的結構矛盾,比如小微企業往往面臨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二是商業銀行快速提升這些特定領域金融服務的意願和能力。

“因此多數的結構性工具是階段性工具,設立時都有明確的實施期限。在實施期結束時,如果經濟運行的主要矛盾已經發生變化,或者商業銀行服務意願和能力已經有效提升,結構性工具完成了政策目標,就會按期及時退出。”鄒瀾稱。

鄒瀾強調,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退出是平穩有序的。工具退出指的是中央銀行不再新發放資金,但已經發放的存量資金可以繼續使用,最長使用期限可以達到3到5年,也就是說工具的機制設計本身就是緩退坡的。下一步,人民銀行將精準有力實施好穩健的貨幣政策,保持再貸款、再貼現等長期性工具的穩定性,同時實施好多項仍在實施期的階段性工具,爲普惠金融、科技創新、綠色發展等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提供持續的支持。

季節性原因導致宏觀槓桿率回升

宏觀槓桿率是總債務跟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隨着經濟增長波動的加大,宏觀槓桿率也相應出現了快升和快降的現象。

比如,2020年上半年疫情衝擊導致我國的GDP出現負增長,受此影響,宏觀槓桿率也出現階段性快速上升;再比如,2021年我國經濟恢復較快,上半年GDP增速達13%,宏觀槓桿率也相應回落;2022年,我國宏觀槓桿率是281.6%,比上年高了9.6個百分點。

“初步測算,今年一季度宏觀槓桿率是289.6%,比上年末高8個百分點。”阮健弘介紹,當前宏觀槓桿率的回升,有一定的季節性原因。

“從歷史數據來看,宏觀槓桿率的變化有非常明顯的季節性特徵,往往在一季度比上一年回升較多,增速是全年各季的首位,這一季節特徵與信貸投放和經濟增長的季節特徵是密切相關的。”阮健弘說。

近年來,在非金融部門的新增債務中,新增貸款佔比基本上都保持在70%以上,因此貸款的投放節奏對宏觀槓桿率的變化影響是比較明顯的。

阮健弘進一步指出,一季度是信貸投放的高峯,2021—2022年一季度的新增貸款佔全年貸款的比重是40%左右,同期受春節因素影響,一季度GDP的規模往往居全年各季度的低位。“也就是說,信貸投放的季度高位和GDP增長的季度低位這兩個季節性的特徵相互疊加,導致一季度的宏觀槓桿率會出現上升比較多的情況。另外,今年一季度,經濟仍處於恢復的過程當中,金融體系加大對實體經濟的支持力度,政府債券發行前置等因素也強化了宏觀槓桿率的季節特徵。應當看到,目前我國經濟恢復發展勢頭良好,這將有助於全年宏觀槓桿率保持基本穩定。”

阮健弘認爲,宏觀槓桿率的上升,既客觀的反映了外部衝擊對經濟增長的擾動,也體現了逆週期政策助力穩定宏觀經濟大盤。爲穩住宏觀經濟大盤,逆週期調控政策加大實施力度,這些政策對債務的增長影響會體現在當期,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會相對滯後一些,這就導致了經濟增長與債務增長出現了短期不匹配的情況。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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