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北京商報

硅谷銀行倒閉引起危機後,美國銀行業或將迎來重磅改革。根據美國監管機構擬定的新規,美國銀行業將面臨資本金上調最高20%的要求,並且還要額外持有2%的資金。這也是全球銀行業政策協作的一部分,以增強金融體系的抗風險能力。回顧美國針對銀行業的監管,經歷了金融自由化和強監管之間的多輪切換。但從歷史看,監管並非萬能鑰匙。

重磅改革

當地時間週一,美聯儲負責監管的副主席邁克爾·巴爾概述了針對銀行業的一系列改革計劃,包括提高對大銀行的資本要求,以應對經濟動盪。巴爾於去年7月擔任美聯儲負責監管的副主席,上任後不久就開始對銀行的資本要求進行了長達9個月的評估。

巴爾表示,他的調查發現,目前的銀行監管體系是健全的,但需要進行一些改革,以使銀行撥出更多資金作爲緩衝,以防止損失。作爲計劃的核心部分,巴爾提議,大型銀行必須額外持有2個百分點的資本,即每100美元的風險加權資產必須額外持有2美元的資本。

據瞭解,此次提高資本要求應適用於資產超過1000億美元的銀行和銀行控股公司,而現行限制適用於全球業務活躍或資產規模在7000億美元以上的公司。巴爾表示,大多數銀行目前已擁有足夠的資本達到新的要求,至於剩下的銀行,他估計它們將能夠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通過留存收益積累足夠的成本。

此前在硅谷銀行倒閉的聽證會上,巴爾就曾預計,資產超過1000億美元的銀行將“需要強化資本和流動性的標準”。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的董事長格倫伯格(Martin Gruenberg)稱,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等銀行倒閉表明,擁有1000億美元或更多資產的銀行可能影響金融業穩定。對這些機構的審慎監管值得增加關注,尤其是在資本、流動性和利率風險方面。”

獨立國際策略研究員陳佳對北京商報記者表示,今年以來美國硅谷銀行率先爆雷,並引發美國本土多家區域性中小型銀行連環爆雷,進而導致美國銀行業出現擠兌危機,最終不得不借助美聯儲最終借款人地位實現及時救助。這是本次美國銀行業監管變革的宏大背景。但從美國銀行史來看,美聯儲救助絕非免費午餐,爆雷救助後的強化監管從來都是大勢所趨。

醞釀已久

事實上,若詳細解構巴爾的履歷就能發現,早在一年前美國監管就已經對其銀行業開展了全面梳理和風險排查。

陳佳表示,對於中小銀行大量存款爲了降本增效,更爲了規避監管而長期遊離於美國存款保險體系之外的問題,美聯儲聯合FDIC和SEC,一方面大規模排查美國銀行機構和高管違規交易風險和機構資本架構的隱患以治標,另一方面亦精準地把握到銀行資本要求長期治本的抓手:即提升美國銀行業當前顯得過於寬鬆的資本充足率水平——這是本次巴爾主導的美國銀行業監管變革的核心政策之一。

陳佳進一步分析稱,針對目前美國中小型銀行依然有大量存款遊離於美國存款保險體系之外,並且其長期採取的carry trade策略(套息交易,是指利用各國利息差獲利的行爲)和業務模型會產生嚴重利率風險的難題,前期美國整個金融監管都對銀行業內部交易、風險違規、高管腐敗以及幣圈洗錢等灰色區域進行了大規模排查。本次美國銀行業微觀監管改革正是前期美國銀行業監管風暴的一部分。

有市場人士擔憂,大幅提高銀行資本金的要求可能會提高消費者的成本,並導致以後某些服務的質量下降。Financial Services Forum首席執行官弗洛莫(Kevin Fromer)表示,“提高資本金要求是沒有根據的,額外的要求只會加重企業和借款人的負擔,並在錯誤的時候阻礙經濟發展”。

美國運通發言人約翰遜(Andrew Johnson)則表示,“從美國金融體系的實力和廣度出發,需要依據資本標準採取量身定製的方法,監管機構在制定規則時應考慮不同銀行的規模和業務模式”。

不過在陳佳看來,無論是本次動議的針對大型銀行的2%資本充足率增量要求,還是其對美國銀行業整體健康度的判定,美國銀行業監管改革都很難算得上真正的監管升級。因爲從硅谷銀行倒下進程來看,美國中小型銀行雖然數量種類衆多、質量參差不齊,存在擠兌風險,但其在美國銀行業乃至金融業中的監管權重並不高,其隱藏的系統性風險並不大。

“整個華爾街和學術界都很清楚,美國金融業真正系統性隱患存在於那些大而不倒的大型銀行中,這是巴爾着手銀行業普查,卻落腳於大型銀行資本要求的思維基礎。”陳佳補充道。

中央財經大學證券期貨研究所研究員楊海平也對北京商報記者表示,額外持有2%的資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美國銀行體系的韌性,提升美國銀行體系抵禦危機的能力。但是巴爾提出的計劃是,提高規模最大、業務最複雜銀行的資本要求,並增加風險計量的透明性。該項改革計劃對中小銀行的影響較小,因而對改善中小銀行脆弱性沒有促進作用。

風險未知

“對金融機構的信心,需要數十年的積累才能奠定,但徹底摧毀這種信任卻只需要幾天的時間。”不少人認爲美聯儲監管失職,並呼籲美國政府進一步介入銀行業保障。

回顧美國銀行史,大蕭條後建立了監管雛形,上世紀70年代金融自由化背景下監管放鬆,儲貸危機後又再度收嚴,次貸危機之後《多德-弗蘭克法案》被認爲是最嚴厲的金融改革;2018年特朗普政府上臺後放鬆了對中小銀行的監管,也成爲硅谷銀行倒閉“甩鍋”的焦點。

陳佳指出,在當前美聯儲已經超速加息一年多的大背景下,對美國華爾街大銀行多增2%的資本充足率,將進一步激化美國大型銀行流動性緊縮,進而從效果上相當於一次中高水平加息。“爲了避免宏觀金融風險而加大撥備資金,但加大資金撥備本身就會造成宏觀流動性風險。此消彼長,美國金融業能否接納不僅僅是個態度問題,亦是個技術問題。”

對於這項政策議案能否真正落地,落地後能否真正如意實現政策意圖,陳佳坦言,美國自特朗普執政期間不斷放鬆的金融業監管確實到了扭轉的拐點,但如果美國經濟基本面不能改善,滯漲風險不能平息,貿然採取猛藥的後果會難以預料。

楊海平認爲,該項改革計劃如果付諸實施,資本要求的變化是否會帶來新的風險因素,或者是否會對經濟產生負面影響仍有待觀察。

代表摩根大通、美國銀行和高盛等銀行業巨頭的遊說團體金融服務論壇首席執行官凱文·弗羅默當天回應說,更高的資本要求會推升借貸成本,抑制消費者和企業貸款活動,“我們呼籲監管者審慎考慮這些影響”。另一家代表大型金融機構利益的組織國際金融研究所首席執行官蒂姆·亞當斯說,美國經濟仍在經歷銀行業震盪餘波,存在減速風險,“限制金融領域支持經濟增長和活動的能力,特別在當下,令人費解且適得其反”。

不過巴爾強調,改革計劃只有在美聯儲、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和美國貨幣監理署提出並批准後纔會生效。初步計劃最早有望在本月公佈,但完全生效可能要耗時數年時間。

值得一提的是,當地時間7月10日,原硅谷銀行母公司SVB金融集團已起訴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以求追回該監管機構自今年3月接管該集團銀行子公司以來一直保留的19億美元現金。SVB金融集團表示,FDIC扣留現金違反了美國破產法。在硅谷銀行於今年3月被監管機構接管之前,SVB金融集團曾擁有硅谷銀行,該公司正試圖在破產中出售其剩餘資產。

北京商報記者 方彬楠 趙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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