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行情回暖,新發基金悄然升溫,基金經理持續被推向“前線”,單個基金經理管理的產品數量越來越多。市場不禁追問:基金經理爲何不能只管一兩隻產品,慢慢養大把業績做好?

如果將此稱爲“長情投資”,全市場3548位基金經理中,能做到這點的權益基金經理很可能只有11位。除朱少醒和楊谷這兩位公募“長青樹”外(朱少醒近18年在一隻基金上的任職回報超1500%),主動權益的“長情投資”更是少之又少。

表面上看,管多少隻產品是基金經理個人選擇問題,但實際上卻與基金公司商業模式、產品策略有密切關係。更爲本質來說,這種“能者多勞”現象還是強勢銀行渠道對基金公司和基金經理“裹挾”的結果。在這種不由自主情況下,產生了基金經理對多隻基金“複製式”下單、基金公司給基金經理強行“掛名”等現象。

“長情投資”基金經理僅有11位

根據Wind數據,截至9月15日全市場共有3548位基金經理,在管基金從1只到23只不等,其中有846位基金經理在管基金數量爲1只。但該數據既包括公募REITs產品,也包括貨幣基金、FOF產品等類型,且只統計了基金經理當前在管基金數量。因此,考察基金經理“長情投資”情況,要剔除貨基以及過往管理過多隻基金、在單一公司任職時間過短等情況。

經過上述處理後,目前在管基金不超過2只的基金經理中,有11人符合“長情投資”標準。

首先是被稱爲公募“長青樹”的朱少醒。朱少醒自2000年6月起就一直在富國基金,歷任產品開發主管、總經理助理等職務,目前是富國基金的副總經理、資深權益基金經理。他一共只管理過兩隻基金,一隻是基金漢盛(2008年至2010年1月),另一隻是富國天惠精選成長混合基金。後者自2005年成立至今他一直單獨管理。朱少醒18年來爲該基金帶來了超1500%的任職回報,年化回報超過16%,截至今年二季度末規模約爲321.43億元。

另一位是諾安基金的楊谷。楊谷的證券從業年限高達26年,比朱少醒還多了3年,但他平時很少接受媒體採訪,以至於他被市場認知的程度不如朱少醒。楊谷2003年加入諾安基金,一干就是20年,歷任投資部總監、權益投資事業部總經理等職位,現在是諾安基金副總經理。他從2006年2月至今管理諾安先鋒混合基金,截至目前任職回報接近840%,年化回報接近14%,規模接近45億元。

此外,長期只管一兩隻基金的基金經理還有富國基金李笑薇、興證全球基金申慶、建信基金姚錦等人。李笑薇證券從業時間同樣超20年,2009年6月加入富國基金任職至今,現任副總經理,自2009年至今管理兩隻指數增強基金,管理規模160億出頭。此外,申慶長期管理的也是指數增強基金。相比之下,有基金經理在10多年從業中換過4家公司,任職基金數高達26只。

多數基金經理“能者多勞”

從券商中國記者觀察來看,在近年基金大發展背景下,少部分績優權益基金經理成爲所在基金公司的“頭牌”,在行情配合下持續發行新基金,使得個人管理數量逐漸增加。上述靜態數據所反映的,正是這種趨勢。

與此同時,8月28日A股行情回暖以來,新發基金數量已開始密集增加。Wind數據顯示,截至9月15日全市場一共有94只基金正在發行中,加上從9月19日起排上發行檔期的19只基金,全市場新發基金數量達到了113只。新發基金的擬任基金經理,絕大部分爲基金公司的中堅力量,當前在管基金多超過4只,甚至還有基金經理從業以來管理的基金數量超過10只。另外,某位從業年限超20年的主動權益基金經理,前後管過14只基金,目前在管數量高達8只。

“這是由基金公司的商業模式決定的,只要能發新基金就有錢賺(即收取管理費)。基金銷售和託管等機構的經營,也都是從這個邏輯延伸出去的。在這個格局中,基金經理雖是基金公司核心資源,但大部分人也只能順應安排,‘能者多勞’之下管理產品數量越來越多。明白這點,就很容易理解。”某頭部公募內部人士對券商中國記者表示。

理財魔方金融研究員伊思賢接受券商中國記者採訪時表示,基金經理管理多隻基金(尤其是明星基金經理),主要與基金公司的產品策略有關。公募基金不會像私募那樣對投資收益分成,即無論公募基金是否幫助投資者取得收益,基金公司都可通過收取管理費等方式增厚利潤。基金管理資金規模越大,基金公司收的管理費越多,因此會希望基金規模越來越大。

伊思賢還說到,投資者對新發行的基金熱情往往會比較高,尤其是2020年、2021年那段時間,多數明星基金經理發售的新基金都會獲得投資者超額認購,所以會看到基金經理同時管理多隻基金。另外近幾年,基金經理的離職率不低,離職後基金由其他基金經理接管也是原因之一。

長期被強勢渠道“裹挾”

實際上,“能者多勞”現象不僅與基金公司產品策略有關,從本質上看是在強勢銀行渠道背景下的“被裹挾”行爲。

某中型公募的產品總監和券商中國記者提到一個“持續營銷遭拒”案例。近期市場回暖,該公募計劃在某銀行給績優基金經理的產品做持營。但該銀行明確表示,這隻基金不是在該行託管的,如果想進入該行渠道,只能讓基金經理重新發一隻新基金。該產品總監表示,這一現象少有公開報道,但在業內早已屢見不鮮。

“這在銀行渠道是很普遍的,但裏面的博弈要相對複雜些。”某中小公募市場人士對記者說到,同等情況下基金持營的銷量會比新發差一些,銀行更希望基金公司發新基金(尤其是績優基金經理的新基金),銀行也會爲基金公司提供託管等配套資源。相對應地,績優基金經理是基金公司進入銀行渠道的最佳“敲門磚”,新發基金就成了必然選擇。另外,發基金時往往會有主次渠道,A銀行是託管行和主銷售行,但B銀行也會幫着賣,那麼下次就要找機會回報B銀行,在B銀行也發一隻新基金。

“當前格局下,銀行依然是強勢方,基金公司能這樣長期維持下來也是不容易的。因爲基金經理人數太多,哪怕業績不錯,銀行也不一定能關注得到,更別提讓你進入了。這就部分解釋了,爲什麼基金數量超過股票還突破一萬隻,且單個基金經理(尤其是有名氣的基金經理)管理的基金越來越多,甚至高達10只,而長期只管一隻的基金經理少之又少。”該公募市場人士說。

此外,另一中小公募相關人士也對券商中國記者表示,持續發新基金這種行爲,某種程度上就是銀行渠道倒逼的。銀行是基金銷售的主流渠道,且一直有着“贖舊買新”特點,賣得越多盈利就越可觀。“基金公司的軟肋在於規模,如果失去銀行渠道,無論是新發還是持營都沒辦法上規模,即便基金業績做得好規模也上不去。完全靠互聯網渠道走紅帶量的基金經理,畢竟是少數的。因此基金經理如果只管一兩隻產品,就會犧牲基金公司和渠道的共同利益,特別是渠道利益。除了極少數稀缺基金經理外,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存在的。

“複製式”下單

面對上述情況,基金經理心有不滿,但或許各方存在共同利益,也到不了大動干戈的地步。

“管理多少隻基金不是基金經理自己能決定的,但不同基金經理的心態會不一樣。我瞭解到,有些同行就是喜歡管多隻基金,類似於自己有多個投資賬戶,且不論裏有多少錢,賬戶數量本身也是一種存在感。但有些基金經理對此無感,管多管少無所謂,反正他都是一樣管。像朱少醒和楊谷那樣的案例畢竟是少數的,年輕一代基金經理,基本是一人管多隻產品。”某中小公募投研人士對記者說。

南方某公募一位知名基金經理,最初管理2只基金,在業績跑出來後陸續接手了4只,目前6只基金總規模超過了200億,但佔比大的仍是最初的2只基金。他對券商中國記者說:“我後面接管了4只基金,雖是公司的安排,但也符合我個人意願。同一時間內我的策略是不變的,基金持倉標的基本一致。多隻基金就用‘複製式’下單,這不會對投資效率產生影響。如果有基金有另外規定(如不能買港股或週期股),那再另外剔除就可以了。”

該基金經理明確說到,管理2只還是6只或者更多,不會對投資運作帶來實質影響。“從根本上說,實際影響投資運作的是規模,而不是基金數量。我平時也看到,儘管有不少人管理的基金數量有所增加,但這並不會使得規模同步增加,比如一隻50億元,兩隻就是100億元。更多時候是少部分基金規模較大,其他基金規模不會很大(比如接管時是幾百萬或幾千萬,後面業績做的好會增長到幾個億)。反倒是個別時候會存在‘贖老買新’的情況,即一個基金經理接新產品後,會有投資者贖回他的老基金去買他新管的基金。”

但現實情況要更復雜些。“除外部原因外,基金經理管多隻基金還和基金公司的治理結構、股東對管理層的考覈有關。此前就瞭解過某些基金公司管理層的考覈,就有基金髮行數量要求。這些年來,行業馬太效應明顯,個別頭部公募在持續發新基金,但也存在不少迷你基金和清盤現象,浪費了不少渠道和投研資源,實在沒太大必要。我們是中小公司,股東沒有這方面的考覈要求,更希望走精品化路線,核心基金經理會管理一到三隻基金,但絕對不會管理十隻八隻那麼多。”前述中小公募市場人士說。

還有公募人士對記者說到一個案例,此前某家千億規模的公募爲留住一名想離職的基金經理,強行給他名下新掛一隻基金。因爲管理不滿一年就離職的話,基金經理去新公司的靜默期會延長。這是一隻通道產品,管理費較低,但基金公司答應給基金經理額外的管理費提成。即便這樣,基金經理一年後還是走了,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就鬧僵了。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