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 阮潤生

作爲全球集成電路產業最大品類，半導體存儲行業正處於“寒盡待春回”的關鍵節點。

存儲行業經歷了從疫情期間“缺芯漲價”到“砍單減產”週期輪轉，雖然當前下游市場並未顯著復甦，但在上游晶圓廠加大減產力度背景下，行業復甦節奏有望加速，近期頻頻傳出部分存儲晶圓和產品漲價消息，供需博弈加劇。另外，第二季度存儲行業上市公司盈利環比修復，並且國產存儲廠商不僅在加速升級自研技術能力，還將目光瞄準海外市場，拓展全球影響力。

上游減產價格回暖

全球存儲市場中，由三星、美光、SK海力士等巨頭壟斷NAND Flash（閃存）、DRAM（內存）等存儲晶圓廠（原廠）主導供應。由於全球宏觀經濟復甦緩慢、需求斷崖式下跌，自2022年第四季度起，國際閃存大廠鎧俠和美光等已經啓動減產，調整供給；而過往堅決不減產的三星也從今年4月份加入減產陣營，近期還宣佈從9月起擴大減產幅度至50%，存儲行業供給側主動減量，並且向下遊提價。

“本輪上游存儲原廠的減產力度是空前的，特點就是規模大且時間維持長。”集邦諮詢分析師吳雅婷向證券時報·e公司記者表示，雖然下游需求並未復甦，但上游原廠提價傳導力度還是存在，漲價已經陸續發生。

集邦諮詢報告顯示，由於NAND Flash供應商虧損持續擴大，銷售價格已接近生產成本，供應商爲了維持營運而選擇擴大減產，從而希望帶動價格止跌反彈。其中，NAND Flash晶圓合約價已在8月反彈，隨着其他存儲廠供應商預計將跟進擴大第四季度減產幅度，加速庫存去化速度，以及客戶加大備貨力度，9月NAND Flash 晶圓合約價續漲，預估第四季度NAND Flash均價有望因此持平或小幅上漲，漲幅預估約0~5%。

不過，本輪存儲漲價晚於預期。

“由於上游原廠減產步調不一致，特別是產能最大的三星最晚加入減產陣營，導致減產效應相對後延，此前市場預期第二季度會反映，但實際上本次減產在第三季度纔開始出現比較明顯的價格變動，預計到明年第一季度供需關係才能趨於平衡。” CFMS分析師戴曉瑜向記者預估，本輪減產出貨量已經下降約30%。

中國閃存市場信息網統計顯示，存儲原廠漲價行情正自上而下傳導至現貨SSD、eMMC/UFS、卡和 U盤等成品端，NAND現貨價格全線走高。另有消息顯示，三星電子與主要智能手機客戶簽署的內存芯片供應協議中，DRAM和NAND閃存芯片價格上調了10%~20%。

對於三星存儲向終端廠商漲價消息，戴曉瑜向記者表示，大家的共識是當前存儲價格已經觸底了，終端廠商也認可這種說法以及第四季度提價，但據瞭解雙方還沒有最終定價；另外，消息所傳的10%~20%漲幅僅限於個別型號，特別是涉及產能有限、先進製程產品， “大家都非常謹慎地去敲定這輪週期反轉的價格起始點”。

據介紹，8~9月份現貨晶圓漲價，下游採購商會出現“買漲不買跌”的心態，爲了低價備貨而增加採購，但實質需求的完全好轉還需要時間，當前市場已經趨於冷靜。

在戴曉瑜看來，買賣雙方還在博弈中，市場復甦“L型”築底，而非“U”或者“V”型，“只能說最差的時期已經過去，但春天沒有那麼快來。”

中游承受雙重擠壓

對於上游存儲晶圓供應廠商漲價影響，處於中游的存儲器廠商承受着來自上下游的雙重擠壓。

A股存儲器龍頭江波龍某高管指出，自2023年第二季度以來，存儲晶圓原廠穩住價格以及繼續擴大減產規模的意願十分強烈，並從今年5月起調漲部分上游資源價格，但終端的接受程度和需求回暖跡象在二季度暫未明顯提升；隨着供需關係的不斷變化，在經歷艱難的磨底階段後，終端庫存水位逐漸恢復正常，價格回升趨勢將在行業供需博弈關係中逐步建立。

戴曉瑜表示，存儲模組廠商與上游原廠通常都是長期採購關係，在存儲低價期間一直都有根據各公司的生產計劃來採購原材料、進行備貨。在減產及改善盈利的訴求下，存儲原廠對漲價態度較爲強勢，但下游實際需求還未完全復甦，供需博弈狀況一直持續。

康盈半導體爲深康佳旗下存儲平臺之一，公司創始人兼CEO馮若昊向記者表示：“上游減產通常需要六個月才能看到效果，考慮下游廠商在低價庫存持續消耗，以及年末節假日備貨需求，預計第四季度下游客戶有望接受新價格。”因此，當前處於中游的存儲廠商處於上下受擠壓的狀態。

A股半年報顯示，今年上半年絕大多數存儲相關行業上市公司業績同比下降，同有科技、佰維存儲、大爲股份等盈利降幅較大。江波龍今年上半年歸屬淨利潤虧損近6億元，佰維存儲虧損近3億元。但第二季度行業盈利、存貨週轉效率有所提升，瀾起科技、聚辰股份、兆易創新、江波龍等存儲上市公司盈利環比回升，或者降幅環比收窄；另外，存貨週轉效率有所提升，平均存貨週轉天數從一季度約253.42天降至二季度222.84天。

整體來看，下游市場中，手機、電腦等消費電子已經出現回暖跡象，細分品類穩中向好，而服務器市場依舊承受高庫存壓力。

A股存儲設計龍頭兆易創新高管在近期接受調研時介紹，在消費電子領域公司看到一些回暖的跡象，NOR Flash出貨數量逐月環比增長，出貨數量以及出貨容量均恢復到了較高的水平，另外，第二季度公司自研DRAM產品代工服務採購金額環比提升；希望下半年隨着庫存的繼續去化，能看到更多回暖跡象，繼續提升營收。

馮若昊表示，雖然當前消費電子整體需求疲軟，但細分市場也存在相對穩定機遇，其中包括智能穿戴市場，並且隨着智能手錶等穿戴產品在向高端、低端兩極分化演進，對存儲提出不同需求；另外，網絡通訊市場中，WiFi 6作爲網絡協議的最新版本已經開始落地，公司也在佈局相應WiFi 6路由器的存儲產品。

戴曉瑜介紹，當前手機出現一些回暖，PC也環比好轉，但是服務器在過去疫情期間積累太多庫存，而主要購買力互聯網廠商採購減少，庫存調整需要一定週期；人工智能服務器的佔比很小，對存儲市場的帶動作用相對有限。

國產存儲高端化升級

相比消費端存儲市場價格大幅波動，行業類存儲市場相對穩定。

北京君正的存儲芯片最大的應用市場便是汽車市場。儘管行業市場調整，公司存儲芯片銷售收入同比下降，但第二季度環比第一季度基本持平，產品毛利率也基本保持了穩定。公司高管在近期接受調研時指出，第二季度汽車存儲市場略增，而工業、醫療下降，整體行業市場已經企穩，毛利率相對穩定，預計第四季度會好轉。

東芯股份聚焦中小容量存儲產品，產品應用於網絡通信、監控安防、消費類電子、工業與醫療等領域。公司高管表示，公司涉及的產品價格都已經企穩，目前來看今年下半年價格可能會在底部階段繼續運行，價格回升取決於終端需求的改善。

國產存儲廠商不僅在抓緊佈局復甦機遇，也在向高端化產品進軍。當前內存模組行業正在從DDR4世代內存標準向更高性能、更低功耗的DDR5世代切換，同時，支持DDR5的普通臺式機/筆記本電腦 、主流服務器CPU已經逐步發佈上量， DDR5服務器內存模組滲透率將持續提升。

A股內存接口芯片龍頭瀾起科技在2022年9月發佈了業界首款DDR5 CKD芯片工程樣片，並提供用於DDR5內存模組的配套芯片，成爲目前全球可提供全套解決方案的兩家廠商之一。隨着DDR5內存接口及模組配套芯片在二季度出貨量環比提升，公司實現營業收入5.08億元，環比增長21.11%，毛利率較第一季度提升5.54個百分點。

在DDR5內存模組中，SPD（串行存在檢測器）產品是內存管理系統的關鍵組成部分。A股SPD供應商聚辰股份與瀾起科技合作開發了配套新一代 DDR5 內存模組的SPD產品，佔據了先發優勢並實現了在相關細分市場的領先地位。今年第二季度以來，聚辰股份下游應用市場需求有所回暖，產品銷售情況呈較好恢復態勢，歸屬淨利潤實現環比增長。

作爲“存儲器大腦”，存儲主控芯片是國產存儲產業鏈傳統“盲點”，國產廠商也在發力。今年上半年，江波龍針對eMMC（嵌入式多媒體存儲器）、SD卡（安全數碼存儲卡）的兩款自研主控芯片已經完成流片驗證，計劃逐步導入量產。

在半年報業績說明會上，江波龍高管表示，公司選擇在eMMC和SD卡兩個應用場景上做主控芯片，主要是因爲在這兩個應用場景上具備多年固件技術積累，公司可以在此基礎上做多元化的軟件設計，有效提升產品性能。另外，公司自研主控芯片均採用自研 LDPC 算法以及28nm 製程，顯著提高數據存儲可靠性，動態功耗表現也較爲優秀。目前公司自研主控主要以自用爲主，首先滿足自身需求，對不同的存儲產品會有不同的主控策略。

面對人工智能浪潮，算力、算法、數據號稱三駕馬車，底層存儲能力也提出升級需求，而恆爍股份主打“存算一體”方案，公司開發基於NOR Flash的存算一體終端推理AI芯片，優化了芯片的能效比，實現超低功耗的AI卷積運算，並持續推進基於MCU的AI應用部署和輕量化模型研究。公司高管最新介紹，存算一體芯片目前已送去晶圓廠流片，進展良好。

加碼海外市場

儘管半導體行業週期尚未明顯復甦，但國產存儲廠商也把目光投向海外市場。

今年6月，江波龍公告1.66億美元收購巴西SMART Brazil 81%股權，加大海外市場開拓。公司高管介紹，SMART巴西產品主要集中於消費級的嵌入式存儲、 SSD存儲、內存條；另外，在存儲芯片封裝測試和存儲模組SMT製造方面，SMART巴西擁有滿足國際客戶嚴格要求的工藝流程管控、品質管控和系統管控能力。公司在巴西市場的發展穩定後，未來將積極考慮部署更多產能。

產品方面，江波龍2017年收購運營的旗下消費存儲品牌Lexar（雷克沙），在今年上半年實現同比26.08%逆勢增長，全球銷售收入達到9.56 億元，在全球存儲 To C 市場零售業務覆蓋國家已達 52 個，在中東地區、大洋洲、南亞的銷售收入明顯增長，相應市場同比增幅達到 42%~82%之間。另外，今年公司eSSD、RDIMM產品等企業級存儲已經取得部分客戶的批量訂單，並將持續拓展海外市場。

國產存儲品牌也積極開拓海外市場。

國內老牌存儲廠商朗科科技也在發力海外銷售，公司通過深化與海外知名科技媒體和自媒體達人合作，繼續強化朗科品牌在海外社交媒體的粉絲數量及粉絲運營，加強品牌在海外市場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根據國際形勢及國家戰略方向，以增加銷量和提升品牌溢價爲主要目標，發力海外市場。

作爲國產存儲半導體“後起之秀”代表，康盈半導體今年8月發佈了系列主打個性化、年輕化的系列C端存儲新品，將市場拓展首先放在歐洲、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和地區市場。

“我們認爲現在進入C端存儲、佈局海外市場是一個相對合適的時間點。”馮若昊在接向記者表示，公司將採取穩紮穩打策略，今年將先從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的C端存儲市場入手，積累經驗、提升運作能力，視行業週期恢復情況，預計明年迴歸國內市場。

馮若昊指出，在全球市場中，歐美日的市場消費會相對強勁，康盈C端產品會在這些市場做針對性推廣，練手練兵，積累經驗；明年二季度會佈局東南亞市場；明年下半年視情況迴歸國內市場；況且如果憑藉在國外相對紮實的成績，屆時公司推廣國內市場有望取得“事半功倍”效果。

對於國產存儲品牌出海，戴曉瑜向記者表示，海內外復甦進度要看具體產品類型而定，比如服務器上海外會率先使用比較先進的產品，調整得比較快；整體來看，海外市場消費者更加註重品牌，而國內市場更加註重性價比。